走出被审讯的正门,长殿外的台阶错落分明,砌石凹棱,丝舄踩在上面,竟烙得脚底发疼。从里边出来的良嫔恍似半梦半醒,没有宠的女人,在深宫里什么都不是。就连在自己主位的宫里,都得受苛难威胁。荒唐……真是荒唐的一生。
思绪刹那间她险些踩空,不过万幸还是稳住了,抬首,遥远院门站着携有四位宫女的高贵妃子。“沈嫔?”良嫔忽感于心有愧,不敢上前去。自己被元妃皇后牵制,实在不配站在她的面前,而这样的局面更使她厌恶自己。但在最后,仍不得不迈出沉重步子过去,本想说些无关紧要之话掩藏狼狈再作告别,沈淑昭却一把抢先牵住了她的手,满面急切道,“姐姐可有受伤?”
“妾……无恙。”
沈淑昭略显憔悴,“姐姐莫怪来迟,妹妹抱恙许久,今日才得御医嘱咐能出宫,醒来时听说姐姐的事,这才勉强下床过来。”
“不怪你,你病得连协理之权都推了,若非元妃此次禁足,其实妾一直想去探望你。”
“元妃怎说?”
“她因妾与你交好而百般刁难,但妾未做过的事就是未做,她寻不出差错。”
“妹妹为夕饶难过,只是,姐姐是否知道她究竟是怎么逝的?”
良嫔声渐微下去,“元妃说,是因为熙妃有旁族在太医院处事,对妾使他们一家遭受重创怀恨在心,故而在药引子上做了手脚。徐家真是歹毒,妾不知不觉死了倒无所谓,可他们竟想把杀人的名义栽赃至妾的身上,这样家父就会受到指责,真是好狠。而妾那苦命的婢女……就和妾一样,从不知灾祸会何时降临。”
“那都是徐家的错了,委屈姐姐了,妾扶你回殿。”
她冰凉的手搭在良嫔的腕上,语气比之前更沉静了。
旁边的宫女也来搭把手,良嫔瞧着她眼熟,很快忆起来是那天夜晚鉴别绕情珠时长公主的宫人,“莫非长公主也知妾的事了?”她感到受宠若惊。
“姐姐放心,她会保你平安的。”沈淑昭道。
随后几人缓缓朝着偏殿移步,以好让良嫔得休憩。回到旧居,梨花木窗棂下,良嫔忧心忡忡坐着,沈淑昭看着她,想起原来初见时。
“姐姐别多忧思了,其实姐姐很好运,长公主总是能救下你,前次就是因她,妾才察觉出你周身的异样,这次定也能化劫。”
“长公主与妹妹待妾的恩没齿难忘,只是……妾怕自己有朝一日会连累了你们。”
“姐姐何出此言。”
“唉……家父奉皇上之命严查各官,因此妾被记恨上,往后就算被皇上升为了嫔位,还是能被人轻易所害,妹妹与长公主还是莫再插手妾的事了,妾不怕死,只怕其他人因妾而遭连累。”
“你我姐妹一场,就别这么说自己。”
“不,你不知。妾是任何人的棋子,谁都可以利用。”
“姐姐怎落泪了?”
良嫔假意寻哭的抱紧她,“妹妹,是妾对不起你。元妃要拿妾宫女之死大做文章,说要让熙妃付出代价,可妾好害怕,你说,妾的宫女若不是徐家害的,而是别人,是元妃、皇后,或者其他人?!他们轻而易举的杀死妾身边亲近之人,犹如捏死一只蚂蚁,这样的日子令妾感到害怕,妾实在不想连累了你们啊——”
“原来姐姐是在怕这等事。”
“这次是熙妃,下一次……就不知是谁了。”良嫔齿间打颤。
“好姐姐,熙妃本就风口浪尖的罪人,她倒下于谁有好处呢,宫里宫外,都不会容忍犯下大错的人诞下太子的。”
“所以妾才忧心插手此事的你!”
“你不必忧心妹妹。”沈淑昭抹去良嫔的婆娑泪滴,“她们想害的,不是我。”
“那是?”
良嫔的问声只等来一对空洞的眼神,沈淑昭道,“皇上。”
没了他,熙妃的仗势只会是无势。
没了他,长姐可拥太后继续垂帘听政,皇后则借母仪天下的身份另立太子。
谁都可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只要皇上失去民心,什么都好说。
“那你我该怎办?”
“皇上于我有恩,我岂能坐视不顾?若长姐成功,没了皇上,她与沈家必定视我为眼中钉,至时,形势会更复杂,除了……能得那个人相助以外。”
气氛霎时紧张,良嫔提心吊胆起来,盯着沈淑昭慢慢说出这个名字。
长。公。主。
太后的亲女,皇上的同父姐姐,在二位天下掌权者之间,是唯一能不顾情面直谏的人。
多少人想拉拢,想示好。然而无一例外全被拒绝。
在污浊的皇城中,她是神秘得无人能够结交之人。
对于所有京城贵族来说,这都是件惊叹之事。
“以长公主的实力,真的能帮我们渡过难关吗?”良嫔就似抓住了救命稻草。
她如果活下来,家父家母就能有依靠,她只要家人好好的!就算是要她杀人,她也要他们在宫外好好的!
“你的生父在朝中归顺于谁?”
“都察院御史罗辑大人。”
“是他?”沈淑昭先微吃惊,继再想,果然是清廉的人都易走进,也算好事,“罢了,是谁都不要紧。皇上与长公主自祭祖归来,就更明白了天赋血统之意,宫廷乱相,使朝堂也跟着涟漪四起,京城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今夜你就写封家信,带上你的贴身信物,妹妹会派人送出宫,后日辰时,让你阿父随其他大臣一齐入宫受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