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里逐渐出现了外界的声音。有鸟鸣、有树叶的响声,有隐约的人声。闭着的双眼里透入愈发浓郁的橘红色,大概是天亮了,外面的阳光直直照在眼帘上的缘故。
小豆慢慢清醒了,却没有睁开眼睛。她一动不动地继续听着周围越发清楚的声音。
她察觉到胳膊垫在脸颊下面,有些酸麻。
她身后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她刚才听到的话:“二豆子?”
她等他叫了她第三次,才敢慢慢睁开眼睛,就像在进行什么仪式一样慎重。只是眼帘刚一打开,眼前的景象只清晰了一瞬,就被泪水模糊了。
电脑屏幕已经进入休眠状态,右下角的呼吸灯缓慢地一明一暗,节奏和同样休眠了的键盘上的指示灯同频。屏幕旁放着的电子天气似的团状雾气在翻滚,提示晴朗的好天气。
“啧,还没醒觉呢?”身后的声音又说了一句,随即有一只手在她头顶推了推。“赶紧去刷牙洗脸,打这个破游戏打得趴在电脑前睡一晚上,真有你的。”
听到这句话,她挂着满脸的眼泪回过头。
身形修长、眉目清秀,和她有七、八分像的男青年,就这么哈欠连连地站在她身后,在她回头时还没来得及把一个哈欠打完,就因为她的模样惊得硬是合上了刚张了一半的嘴巴。
“哎哟我的祖宗……”他不温不火的语气不着痕迹地紧绷了一下,“这是怎么了,掉什么金豆啊?”
小豆张了张嘴,第一声出口的却不是哭音,而是一声黏黏糊糊的笑。一笑就停不下来了,她边笑边哭,伸手就把面前人搂住了,脸埋进对方肚子里,发闷的笑声停了停,终于说了第一个囫囵字。
——“哥。”
唐大豆站在那里,满心疑惑的样子,放在她头上的手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拍了拍:“……豆小唐?你没事儿吧?”
她搂着他的手蓦地紧了紧,整个人都抖起来。“豆大唐,”她哽咽得喉咙发腻,“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你是真的吗?”
唐大豆还保持着半弯腰的姿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杵在那里,似乎是完全愣神儿了。小豆沉浸在自己一片焦土的内心世界里,一边笑一边双眼开闸似的泪崩,他居然也不言不语,仿佛了然了、又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似的,隔了一会儿耐心地捋起了她的呆毛,有一茬没一茬地,像是在等着她发泄完。
唐小豆觉得,她离开这么多年的时间,似乎在家里用同样的时间把它一一哭完都抵不过。
……
最终唐小豆并没有花同样的时间把该哭的事都一一哭完。
她只哭了两个小时就哭累了,反而奇迹般地又想笑了。
她回过神来想跟亲哥说点什么,就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客厅里的电脑桌前面,唐大豆已经趁着她哭得旁若无人的时候把她给提溜到了房间,而她竟然完全想不起来这个过程。
她仰着头盯着唐大豆,用哭得已经碎了的嗓子说:“豆大唐,我终于回家了。”
唐大豆让这个妹妹哭得也快碎了,叹了口气说:“豆小唐,你下下周不是还有比赛吗,明天就要开始集训了吧?想想正事,人就不犯傻了。”
小豆说:“我不去了,今天几号,我想你了,你陪我两天吧。”
她一边呆呆的说,一边惊异于自己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说出一句囫囵话。
“不去不行,除非退赛。今天2月14号。你想我什么啊你想我……”唐大豆随着她颠三倒四的问也只好颠三倒四的回,但他接下来没说“我和你天天见你想什么”或者“咱俩也就一晚上七小时没见,你想我什么啊”,而是说——
“这以后还得天天见,你想我干嘛啊?”
这就是她的亲哥唐大豆了。
小豆这样想着,伸手抓着他的袖子,“我好久没见你了呗,当然想你了。”
大豆盯了她一会儿,最后只是无奈地“唉”了一声。
“行吧。我这就请假。”
…………
唐小豆足足在家黏了唐大豆半个月才平静下来。
黏完了,生活还得继续。缓冲了半个月她就搬回了自己在市中心的住处,准备重新融入自己原本的生活。
在迈出家门的第一步时,她以为这件事会很难,毕竟她“离开”的时间比她自己原本的生命还要长得多。而这种每次只要想一想就让她不寒而栗的念头,冲垮了她回忆那段经历的勇气。
——2月14号是她“离开”的那一天,也是她回来的那一天。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那个游戏就是在情人节发售当天被小白买回来的——她南柯一梦了几十年,而这里仅仅过去了一个晚上,所以周遭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她还是全盛时期的竞技选手,有个中二的外号叫“豆神”。
然后她发现,尽管离开了这么久、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陌生了,但是每当她按部就班地拾回她原本生活中的碎片时,并不需要很长时间就能找回熟悉的感觉。
从基地回到自己空荡荡的公寓里收拾打包,再回到大豆住的地方已经是回来半年后的事了。小豆十五岁迈入职业竞技的门槛之后很快就一战成名、生活也变得有起色起来,没多久就搬到了市中心区去住,而这里是两兄妹最初住着的小区家属楼,大豆为了工作便利还是住在这里,小豆也时不时会跑来这里住一段时间。
两人都对老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