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起手,阳光穿过指缝,光线映透之下手指看上去是半透明的红,双手捂住脸,掌心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起伏,风琳琅在手指下睁着眼睛,透过自己的指缝看向天空。
风琳琅感觉到自己指尖上心脏的跳动,起起伏伏。风声翻捡草叶,细碎连绵,整个世界都安静,她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地知道——
她还活着。
她还要活下去。
梁以菱拎着两份饭急匆匆地迈着步子,心情雀跃的简直想要长出两只翅膀扑棱棱的直接飞到琳琅身边,她小跑着穿过一条林荫道,树影斑驳下女孩子蓝色裙摆飞扬。
在这条路的路口处,安静晓沉默地站着。她背着光,面容有些模糊,卷曲发丝被微风拂起,丝丝缕缕的在阳光下泛着淡金色光亮。遥遥注视着梁以菱踩着一地阴凉跑过来,在梁以菱看见她于是笑了笑问了声好,就要从她面前跑过去的时候,安静晓开口叫住了梁以菱:“阿菱,关于琳琅,我们谈一谈吧。”
本能地加快了步子,梁以菱一溜烟儿的跑走了,只留下半句话飘在半空中:“琳琅还等着我呢晓姐咱……”
安静晓不由得笑起来,说到底还只是个孩子,但是阿菱,你跑得了和尚可跑不了庙。她抬脚朝梁以菱跑掉的方向迈去。
而梁以菱正颠颠地跑向小草坪。
走的近了,她能看见浓绿草叶间隐隐约约有女孩子蓝色裙角。梁以菱放轻脚步,悄悄走过去,看见琳琅躺在草地里,双眼闭着,两只手随意地放在身体两边,好像是睡着了。
梁以菱笑起来,她坐到琳琅旁边,正要叫醒琳琅,女孩子忽然睁开眼睛,转头盯住她。
女孩子有双大眼睛,她年纪又小,瞳仁黑而大,于是显得格外天真,这会儿她睁大眼看着梁以菱,一双黑眼睛里满满的都是面前的短发女生,她语气十分欢喜,声音却和平日里有些不同,听起来奶声奶气:“阿菱!”
梁以菱一愣:“琳琅?”
“我不是琳琅,我是琳琳。”女孩子小声说。
梁以菱眨眨眼,一时反应不过来,声音有点大:“不是琳琅?”
“嘘——”女孩子瞪她:“你小声一点,琳琅好不容易睡着了,不要吵醒她。”
梁以菱再次眨眨眼,她觉出不对劲儿来。
女孩儿躺在草丛里,脖子微微偏了下,正歪了头看过来,脸上的神态极生动,四肢手脚却一动也不动,呼吸深而悠长,似乎正在沉睡,这种肢体语言与表情语言割裂的违和感,让她看起来是像是戴了张栩栩如生面具的小小傀儡。
“琳琳不是琳琅,但是琳琅是琳琳。”女孩儿也眨了眨眼,神情天真骄傲,仿佛得到漂亮糖纸急不可耐地炫耀给人看的孩童:“我偷偷跑出来,琳琅不知道,她很累,这里没有人,她睡的很沉。”
“阿菱,琳琳最喜欢你。”她语气认真地表白。
“阿菱,琳琳要泰迪熊。”她理所当然地要求。
梁以菱有些呆滞:“哈?啊!”
自以为得到了承诺,琳琳眼睛亮亮的望住梁以菱:“阿菱真好!”下一刻这双干净清澈的眸子就闭上了,睫毛颤了颤,唇角的弧度被一丝嘲讽抹平,梁以菱直觉草丛里原本纯粹明亮的女孩子,这一刻变成了一只潜在黑暗里,欲将择人而噬的猛兽。
感受到对方释放出来的强烈恶意,梁以菱本能地往后仰了下,然而这感觉转瞬即逝,等她再看过去的时候,女孩子静静躺在草地里沉沉睡着。刚才的一切似乎只是错觉。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梁以菱猛地回头,看清楚是安静晓之后,不由自主地舒了一口气。
“怎么了?”注意到梁以菱一脸“我受到了惊吓”,安静晓轻声询问道。
抬手抹了把脸,不知道怎么说,最后梁以菱摇摇头,什么也没说,直接躺倒在了睡着的琳琅旁边。草地柔软厚实,草叶触碰到肌肤感觉还挺清凉,不去计较草地里有可能爬来爬去的小虫子的话,这么躺下去还是很舒服的。
梁以菱没回话,安静晓也就不再问,她走到梁以菱身边,整理好裙子坐了下来,摆出了促膝长谈的架势。
呲牙咧嘴无声地哀嚎,梁以菱可怜巴巴地看着安静晓,后者只是微微笑。最终还是梁以菱妥协了,她从草地上爬起来,从草坡这一面走向另一面——这样她们两个的交谈不会吵到琳琅。
望了望梁以菱的背影,又望了望琳琅的睡颜,安静晓的笑容泛出几丝苦涩来。
琳琅自小就被她父母给了老人在乡下抚养,她家同梁家和安家是一条街上的邻居,梁以菱和安静晓算是看着琳琅长大的。
阿菱会带着琳琅爬树掏鸟窝,安静晓则会拍干净琳琅衣服上的尘土扎好琳琅散掉的小辫儿。她们念的小学就在村子里,梁可瑜是三年级转学过来的,那时候琳琅还在读一年级,而安静晓已经读五年级了。因为这个阿瑜是阿菱的堂妹,很快她们三个人的小集体,就变成了四个人的小团伙。
安静晓考到镇上的中学后,并没有跟琳琅还有阿菱阿瑜她们疏远了关系,每周放假回家,她依旧给阿菱收拾烂摊子,依旧给琳琅扎小辫儿。安静晓知道自己有个双胞胎妹妹,不过被父母送给了有两个儿子但是没女儿的小姨——说起来小姨和妈妈也是双胞胎,小姨生的儿子也是双胞胎,安家好像有生双胞胎的基因?
安静晓叹口气,她站起身来,慢慢的朝草坡另一面走去。
一切都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