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老李拍了两下手,喝彩道:“传言都说三郎乃不世勇将,真真没想到三郎竟有如此一副玲珑心肠!”
“世叔过誉,罗三远未及玲珑之称……”头一次被人如此夸赞,厚皮如罗开先也免不了有些赧然。
“不……”老李连连摆手,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汉家人常言三人行必有我师,老夫不才,倒要请教三郎,若处老夫之位,该当如何行事?”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话已至此,罗开先当然不能含糊,“若罗三任绥州刺史,首选平匪患,其次定民心,之后筑商路、修水利、兴农事……如事可谐,至多十年,绥州当为宋边境第一大州!”
老李细细思量了一番,开口问道:“平匪患、筑商路、修水利与兴农事,老夫都能有些头绪,不知三郎所说定民心,意之为何?”
总算说到关键点,罗开先也不着急直接说出想法,而是把语调刻意放缓,几乎一字一句的说道:“世叔纵横河西多年,该知道先唐之后百多年来,这片地方有多少次厮杀,汉家人、契丹人、突厥人、鲜卑人、党项人、沙陀人、羌藏人、青塘人、吐蕃人……甚或还有南方巴蜀一地的山地蛮人,彼此之间因为利益或仇恨杀来杀去,诺大一片土地上,宛若一窝蚂蚁彼此争斗,世叔以为然否?”
或许慑于罗开先的名头,小李李德胜的话语始终不多,多以倾听为主,这刻听着罗开先说得恢宏广博,更是流露出迷茫的神色。对比而言,老李李继冲到底多经历了许多事,除了初始的迷惑,听到后来,则是多了一番感慨,“三郎所言极是,老夫自十四岁始与人厮杀,至今已经近三十年矣,战刀换了无数把,杀过汉家人、鲜卑人、羌藏青塘人,更杀过党项人、契丹人,到如今,却不知这种杀戮何时才是个头尾……相比于让更多的人活下去,所谓的仇恨和利益,意义何在?”
感慨到一半,李继冲突然警醒,有些疑惑的问道:“三郎说及这陈年旧事,与老夫适才所问定民心,有何相关?”
说了之前一段话,罗开先就等着这老李开口发问,至此也不犹豫,“世叔、李防御,两位均是一州牧首,对治下之民耳熟能详,罗某在此放言一问,所谓党项人、汉家人、契丹人、沙陀人、甚或羌藏青塘人,有甚区别?是否都是一颗头颅两只手臂两条腿?是否都需吃喝拉撒哺育后代?”
这话题在这时代有些高大上了,但罗开先就这么想的,他也就这么任性的直接开问了,好在听他话语的并非寻常人,小李老李两位都是镇守一方的人物,虽然从未考虑听过有人如此说话,但却不代表他们不曾想过类似的问题,只是为时局所迷,从来不曾真切而直接地面对这样的问题罢了。
这一刻,在罗开先任性而又狂放的发问后,两个李姓人都陷入了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