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容景玉还在梳发,就有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跑了过来。
“衔珠见过大小姐,大小姐福安。”新任的衔珠冲容景玉行了一礼,陌生的容貌与熟悉的名字,让容景玉有一瞬间的恍惚。
容府每个院子都是这样,无论丫鬟换了几代,只要主人不曾替换,那么丫鬟永远都是一个名字。
“有何事?”容景玉视线透过浓密的头发,在衔珠身上略作停留。
衔珠对传说中的大小姐十分好奇,现在两者这么接近,她灵动的双眼立刻不安分起来,不时瞟向容景玉,嘴上说道:“大小姐,今晚酉正于‘湖心亭’有一场家宴,老夫人让我来只会您一声,让您莫错过了时辰。”
容景玉的脸被遮在长发中,衔珠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照着这个轮廓勾勒,发现大小姐的容貌,竟是说不出的精致,仿佛每一寸线条都经过精心的测量,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
衔珠不明白,大小姐长得那么好看,为什么要将脸遮起来,若说被蚊虫叮了,这几日也该好了才是。
“你回话就说我已知晓,会准时过去的。”
“诺。”衔珠很想多留点时间,她看到容景玉的一侧头发已经被扎起来了,等另一侧头发梳起来,她就能看到大小姐的真容了。
但在步摇的注视下,这个刚入院不久的小丫鬟显然有些撑不住,灰溜溜出去了。
头发被一缕缕梳起,容景玉见步摇拿了钿璎就要往她头上插,阻止道:“这样就够了。”
“小姐?”步摇不解地看着她。自从小姐回府后,就没有戴过首饰了,虽说是家宴,可也不能就这么素净就去了呀。
容景玉微微一笑,没有解释。
酉正,容府内已经燃起了蜡烛,湖泊中的莲花台上烛火微摇,水波交错间,暖黄的烛光被拉扯成了一片斑斓的倒影。
西边太阳还未完全落下,漫天通红蔚蓝的晚霞绚烂磅礴,在清澈的湖水中映出一幅奇异壮阔的图画。
容景玉来得不早不晚,大部分人都已经坐在了各自的位子上,没有来的两个人,一个是容老夫人,另一个是容景玉的父亲容翰墨。
容景玉扫了一圈,发现了两男一女三个陌生的面孔,其中一男一女比起另一人明显要小许多,却已具清冷之态,若无意外,为南侍妾所生容韺、容韶无疑。
剩下的那个孩子,有着一张与容景玉近乎七成相似的脸:眉如墨画,睛若秋水,粉面花颜,如圭如玉,小小年纪,便已初露倾城之姿。
这样貌着实太过惊艳,若非早已清楚性别,容景玉还以为这是个女孩,然而就是许多女孩都没有这样姣好的容貌,也不知等她这位弟弟长大了,又有多少女儿家失了芳心。
“见过母亲。”容景玉先是对蓝芩溪行了一礼,又对两位侍妾行了一个半礼。
看着容景玉,蓝芩溪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她也就放弃了,让容景玉入座。
“见过姐姐(见过大姐)。”几个孩子起身对容景玉行礼。
容景玉笑眯眯的冲他们点了点头,温声道:“都起来吧,我们既为兄弟姐妹,往后这些虚礼能省则省。”
容韺容韶没有反应,容韵似有意动,容兰华撇了撇嘴,眼珠一转,“姐姐此言不妥。”她见容景玉凝视自己,急忙道:“姐姐,兰华不是说你不对,大家都知道姐姐是出自好意,只是书上说‘礼不可废’……”
“妹妹。”容景玉打断了她的话,似笑非笑道:“姐姐知晓你博览群书,只是读书虽好,却不能限死书中,正所谓‘可读书不可读死书’、‘死读书不如不读书’。纵观古今,礼之大者不拘小节,脱于拘泥,形色各异,可见礼无死规,乃顺其自然之举,重在于心而非其表。”
“‘礼不可废’本为‘竦(ui)丘冢,礼不可废也’,然后人却多断章取义,截取后话,定下规矩无数,殊不知‘礼’无规矩,举止自然,仪态端庄即为‘礼’之真髓。”
不知不觉间,湖心亭内就只剩下了容景玉清润悦耳的声音在飘荡,容兰华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容韺容韶却是双眼异彩连连,望着容景玉的眼神已有了变化。
容水华佩服地看着自己的姐姐,虽然那些话他很多都没有听懂,但这并不妨碍他体会其中厉害之处。
“啪啪啪!”突如其来的掌声打破了席上的寂静,众人望去,发现容翰墨不知何时已经抵达,他的身边,是被柳妈与吉祥扶着的容老夫人。
“说的好!”容翰墨深深看着容景玉,毫不掩饰自己对方才那番话的欣赏,“‘礼之大者,顺其自然’,你小小年纪便有这般体悟,实属不易,可见你平日里用心甚多。”
连婉涵柔柔一笑:“大小姐不愧为东涯先生弟子,这般精彩的话,我此生也不曾听过几回,如大小姐这般年纪的,更是一个也无,夫人,您说是吧?”她问起一旁没有说话的蓝芩溪。
蓝芩溪看了连婉涵一眼,笑道:“说的不错,兰华,你平日里素来骄傲,这次碰到你姐姐,可是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
容兰华身子一颤,知道娘的好意,因此纵使心中万般不愿,她还是顺着道:“兰华往后定会向姐姐好好学习的。”
容老夫人在一旁看着,见是时候了,出声道:“你们啊,夸来夸去、教来教去的,饭菜都要凉了。”她在容景玉与容兰华之间转了一圈,“要我说,无论景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