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正清,一处偏僻的小院内,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如意祥云纹姜黄襁褓内,怔怔望着头顶宝蓝灵仙祝寿纹妆花绸承尘,黑白分明、黑色占据了大部分的眼睛看上去明澈如琉璃,也透着琉璃的迷离光泽。
容景玉的视线内,凡远处的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看不分明,与前生的近视眼有异曲同工之妙。但近处的东西却纤毫毕现,就算是一粒灰尘也能看得清清楚楚,自然,她不会没有发现自身的变化。
记忆中,她应该是中弹而亡了,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在一阵剧痛后,再次醒来,她变成了一个刚出生不过两天的孩子。
冷静地看着自己圆润可爱,充满了肉感的手,容景玉严肃着脸玩起手指来。孩子是最嗜睡的,睡觉也是消磨时间最好的方法,可容景玉并不喜欢那种昏昏沉沉的感觉,这样玩手指的行为虽然幼稚了一些,却能很好地锻炼她的思维,让她保持清醒。
玩了一阵子,容景玉精神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连带体力也急剧下降,这时,红漆木门‘吱呀’一声被从外面推开,紧接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着油绿绣梨花袄子、血牙底印琼玉马面裙的妇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大小姐醒了呀,可是饿了?”那人一进屋,见容景玉正睁着一双剔透的大眼直直看着她,那眼神,就像真的能看到她一般,不知怎么的,就像面对府里那些个主子们一样,不由自主地扯出一抹讨好的笑容走了过去。
她被雇佣到容府不过七日的光景,这七日内,她算是看尽了人间富贵,也不由感慨容府的大小姐可以说是她这辈子碰见过的最好带的孩子了,不哭不闹,饿了叫一声,想要尿了就喊两声,乖巧得近乎怪异。
容景玉自然不会回答她的话,白如花也不过是自言自语罢了,她伸手从沉香木小床内将容景玉抱起,解开衣领子喂奶。
容景玉安静吸允着,没多久便喝饱了,小小打了个哈欠,眼皮已经沉重得由不得她控制,顺从着身体的意愿,她睡了过去。
白如花见容景玉吃完便睡着了,将襁褓理整齐,把人放回了木床内,望着酣然入睡的容景玉,从袖中拿出一个油纸包,犹豫不决。
想起那人对她说过的话,白如花一咬牙,打开油纸包,将里面的红色粉末撒在屋子的四个墙角。红色粉末不多,四个角落只撒了小小一个斑点,有博古架与香几这些家具做遮掩,如果不是正好趴在那里,是看不到的。
撒完,白如花就像绕着整个容府跑了一圈般,额头上密密麻麻都是汗珠,心仿佛要从嗓子眼跳出来般。
做贼心虚地反身看了一眼躺在床中的容景玉,见没有醒,白如花长长舒了一口气。
摸了摸额头的汗,白如花强作镇定从屋里退了出去,轻轻合上门,对路过这里的侍者含蓄一笑,小步快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两个出恭完,回到屋内的丫鬟见屋里除了容景玉之外不见第二个人,但又有有人来过的迹象,没多想,只有些奇怪这时候本应该还在屋内的乳母怎么今个儿走的那么早。
一个月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容景玉迎来了她在这个世界的满月酒。容府内早二十多天就开始准备容景玉的满月酒了,当这一日到来的前三天,那些准备了多时的物品都有条不絮地被侍者安放好了位置。
红绸、柬帖、桌案椅子……最重要的,是抓周的物品——
印章、儒、释、道三教的经书,笔、墨、纸、砚、算盘、钱币、帐册、首饰、花朵、胭脂、吃食、玩具,铲子、勺子、剪子、尺子、绣线、花样子……件件做工精美,价值不菲。
但是身为宴会主角的容景玉最近却有些精神不振,这段日子以来,她时不时会出现头晕、恶心,偶尔会伴随有心悸与呼吸困难的症状。
几乎在这些症状出现几天后,容景玉就马上明白过来有人在暗害自己,但是她不清楚究竟是谁做的,用来害她的又是什么东西,以什么样的方式让她中招的。
她的屋子并没有太多的仆从,只有两个贴身侍候,轻易不会离开的丫鬟,然后便是乳母了。
两个丫鬟都是容府家生子,一家子都在容府内做差,几乎不可能是两人下得手。除非,是容府的主人、容景玉的父亲容翰墨或者两个女主人,老夫人蓝令如与容翰墨的妻子、容景玉的母亲蓝芩溪吩咐的。
从自她出生到现在,父母都没有来看过一次的情况就能知道,父母两人对她的降生并不欢喜,但还不至于因此来害她。
老夫人倒是来过几次,对她还是有几分喜欢在内的,所以也不是老夫人,那么,便是府里的侍妾了?或者容府的仇家?
容景玉由衷希望是前者,至少前者还在这个园子内,而后者的范围就太广了,不是现在的她能够了解、应对的。
为今之计,容景玉首要将自己从这个危险的境地中暂时脱离出来,顺便抓住那个害她之人的身影。
她知道她抓不住真正的黑手,但她也无须抓住那个黑手,只需要斩断对方伸向她院子里的那只胳膊即可,之后,她自然会有一段安稳的日子……
“呀!”捧着一堆金银首饰走进来的丫鬟容银见容景玉正趴在床栏上,半个身子都探在外面,吓得一声低呼,忙放下手上的首饰,将人抱回了床中,心有余悸道:“大小姐您今个儿是怎么了,这要是掉下去了,可不是要了奴婢的命吗!”
抱怨了几句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