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景澜背对着她,负手而立,手中狼毫轻扬,挥毫泼墨,洒卷横飞。
不一会儿,便作出了一幅山水美人图。
几笔勾勒而成的山水天地间,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青衣女子,站在风中,迎风起舞。
她极轻地摇了摇头。表明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她与齐红珊之间的恩恩怨怨,乃是跨入东宫之后方才开始,也只不过是关系僵硬罢了,实在称不上有仇一说。
然而满心沉浸在作画之中的凤景澜。搁下饱蘸墨汁的毛笔,脸色漆黑如鸦,直直伸出手,挑起了她的下颌。
顾倾颜无言以对,她清晰地在那双墨染的眸间。看见了飞窜而起的火花。
她仿佛嗅到了空气间的火药味,一丝不妙的预感蔓延而至。
“怎么,不回答?”凤景澜冷冷一笑,眼底似有怒意。
这怒恰恰是针对顾倾颜的淡然,面对如此沉静端庄的女子,只令人心中燃起破坏般的冲动。
凤景澜隐隐有些动怒,沉声呵斥道:“好一个顾良娣!这才入宫几日,便连本宫的话都敢不听了吗?”
他语气里的那抹薄凉,顿时让顾倾颜微微一颤,只觉得遍体生寒。
紧接着。他的责罚便接踵而至:“良娣如此不尊规矩,不识礼数,出言顶撞,沉默寡言,令本宫倍感无趣。今勒令良娣抄写金刚经三十遍,自行在家紧闭半月,以示小惩大诫。”
顾倾颜咬了咬娇艳若玫瑰的唇瓣,那一抹粉嫩晶莹的颜色,如同最美丽的花朵,失去笑容便会失去全部的光彩。
不尊规矩、不识礼数、出言顶撞……一顶又一顶罪名往她头上扣。顾倾颜顿时觉得头越来越大越来越沉,只得是茫然地点了点头,却是倔强地抿着嘴,神色极其地不自然。
紧闭的房门。阻隔了一切的声响,他的训斥与责罚,却是一遍复一遍地响起。
她面上那云淡风轻的表情,随着他所说的字字句句,逐渐龟裂破碎。
即便她心中有再多不服的委屈和不甘,但在这偌大的东宫之中。凤景澜便是天,是后宫众女争相争宠献媚的对象,不管是多大的苦,她都要生生受着。
房内静谧得没有半点声响,顾倾颜默不作声,只有沉默的气氛,缓缓流淌在僵硬的空气里。
书房的门被人轻轻叩响,一道悦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女音,清脆地散开在空气中:“殿下,在吗?”
恰是楚娇柔那别具特色的嗓音,吐字时每句话的末尾语调上扬,犹如百灵鸟的歌唱,满是绕指柔情。
凤景澜眼眸微微一黯,心中对于这位天真烂漫、家世雄厚的侧妃,倒也颇有几分怜爱。室内的烛光明明灭灭照在他的五官上,直衬得眼眸愈发深邃,鼻梁越发高耸。
屋外的楚娇柔微微一滞,清脆如珠的声音接连响起:“倾颜出身药膳世家,也算是我的好友了,她性子娴静少言,还望不要触怒了殿下才是——妾身先行告退了。”
紧接着便是一串轻盈地脚步声,显然是楚娇柔领着婢女离去的声音。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字字为她做打算,顾倾颜心中生出几分感激,却也不会宣之于口,而是默默记在了心中。
与此同时,面前凤景澜无缘无故骂了她一顿这笔账,也被她牢牢记在心里。
鸦青色的纤长睫毛,遮去了眼底最真实的神色,她虽然看着淡定沉稳,不似豆蔻少女,但记仇程度丝毫不亚当年。
这些账,她会一笔一笔记在心里,埋下感激或怨怼的种子。
这一次,楚娇柔的算盘落空了。
凤景澜听了她的求情后,依旧无动于衷,狭长双目间尽显凌厉光芒。
静默的书房内,一身藏蓝长袍的男子负手而立,神情冰冷淡漠,俊美无俦的五官,映入顾倾颜眼里却恍如恶魔。
不爱她,却偏偏将她牵扯进这东宫的泥潭深沼之中。
不信任她,却偏偏将她留在身侧。
她低下天鹅般弧度优美的颈脖,眼里垂着一抹隐忍。
她如今并非孑然一身,她身后还有偌大一个顾家,若是触怒了他,难保他不会把气撒到顾家上。
为今之计,唯忍而已。
凤景澜冷冷一笑,自顾自地把玩着手中小巧的白瓷杯,似乎其上那精致的莲纹引起了他的兴趣。
过了半晌,似是觉得晾她在一旁晾了太久,终于缓缓抬起狭长的墨眸,斜睨她一眼。声冷如玉:“本宫最后问你一遍,你和齐红珊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为什么要害她?”
顾倾颜低垂着螓首,贝齿轻咬唇瓣,默然无语。他都已经这么说了。难道说我没有,他就会相信吗?
偏生就是这云淡风轻的态度,让凤景澜心中无端涌起一股怒火。
他向来都是被人阿谀奉承的天之骄子,今日却被这个小小女子百般无视,他心中怒意愈加炽烈。手腕微动。
劲风扑面,顾倾颜愕然抬头,一个不足巴掌大的白瓷杯,险险地擦过她的头顶,砸到地上,碎裂一地。
在她头顶正上方,几缕被隔断的青丝,轻缓地坠落在地上。
等到顾倾颜回过神来后,仍是感到心有余悸,可是身子却没敢往后地退上半步。免得更加让他借题发作,心中不自禁地掠过一抹阴霾。
若是他的角度、力道、方向稍稍偏移,恐怕现在割断的就不仅仅是一绺青丝,而是她的脸蛋了!
“本宫在问你话,莫不成顾家嫡女是个哑巴不成?”低沉醇厚的嗓音,却说着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