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大人的声音,不是每个人都分辨的出来,但总有一些好事者,或者说,比较肯在这方面下功夫的人,会刻意的去辨别一番。
所以,在一句简单的话语传来之后,许多人都连忙转身施礼,其他人在一旁瞧着,也惊觉出一些事情来,于是纷纷施礼问安。
“起身起身,咱们今日同游同乐,不分彼此,更不分什么大人不大人。”
知州大人言词温和,捻须而笑。
三位大人是一起来的,主考官李大人依旧走在最前,知州大人在左下手退后半步跟随,通判大人在右。
“楚风,你这句话很好,虽然话糙,连平民百姓都知晓的,但是理不糙。你们这些新晋乡试的士子都应该明白胜不骄的道理,乡试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或许你们的家人这几日会将你们捧到天上去,但你们要时刻铭记‘胜不骄’这三个字,才能走的高远些。李大人,您说对不对?”
李大人笑着颔首,又道:“知州大人也莫要太过打压年轻人才好。我看钱塘果然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眼前这些儿郎们,哪里有什么骄奢的浮浪态?知州大人真是太过操心了。”
“哈哈!年轻人么,还是多被教训教训才是好事,要不然还不得狂到天上去?不过有二位大人在此,他们自然明白一山更有一山高的道理,想必不学着谦逊也不行了。”通判大人打了个哈哈,笑着道。
众人闻言纷纷称是,三位大人谈笑着入席。
“一鸣,怎么也不回去看看。”
楚风听到这声音离得近,又是叫刘正卿的,不免有些好奇,侧身去瞧。却见眼前这人有些眼熟,一身短打的利落打扮,腰间挎着一把长刀,即便是在那里闲闲的一站,腰杆子也挺得笔直,一看便知道是真正的练家子了。
再细细去瞧,似乎在哪里见过的,这面容又有五分像刘正卿……一时间,楚风有些搞不清状况。
却听耳旁刘正卿极为清冷的一笑,开口声音不大,却是楚风不曾听过的冷冽:“刘府事人红是非多,我一个小老百姓,哪里敢攀您这个高枝。”
只见这挎刀的汉子一脸苦笑,摇头叹息:“一鸣,许久不见了,你怎么还是这个脾性,为兄我……”
“刘府事,船尾那头您帮着瞧一眼!”
一个穿着皂衣的府吏快步走过来,冲着挎刀汉子抱拳施礼,磊落干净。
“……好。”挎刀汉子有些无奈,冲着楚风抱了抱拳,“楚郎君,许久不见,替我刘正平向陆老先生问安。一鸣,你我之事……哎!罢了!日后再说罢!”
说罢,便随着那府吏去了。
楚风不解的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思付片刻,才想起来了对方到底是哪里熟悉。
当日知州、通判两位大人去陆氏书画行拜访,随行的除了那位周府事之外,似乎还有位一直守在门外的刘府事,似乎就是这一位了。
只是……刘正平?这位刘府事,竟然是刘正卿的兄长么?
好奇的看了身旁的刘正卿一眼,却见对方面色微沉,竟带着一股子说不清的重量。
“诸位随意坐就好,今夜不必讲究太多。”
首座上的大人们已经就坐,笑着开口,众人纷纷应是。
刘正卿缓缓回过神来,冲着楚风尴尬的笑了一下,拽着他的袖子于一旁坐了,这才重新将自己融入这一片热闹当中。
酒菜入席,丝竹来往,真正的热闹与欢快终于呈现出来。
酒过三巡,刘正卿看着眼前女子飞扬的裙角,才偏头对楚风道:“楚兄弟,有些事情……是家事,我不想多说,所以……”
楚风伸手按住刘正卿的手臂,微微一笑,抬手为他斟了一壶酒。
“任谁都有些隐秘的,你我之间,不必顾忌太多,都是男人,婆婆妈妈的又是何必。我楚风只说一句话,刘兄若是有事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至于前因后果……”说到这里,楚风又是一笑,“说句实话,即便刘兄你有兴趣讲,我楚风也未必有兴趣听。”
刘正卿闻言竟嗓子一紧,反手抓了楚风的手臂,微微用力,半晌,叹了一句:“好兄弟!我真是,何德何能……”
楚风笑道:“刘兄是乡试第三名的能耐,当然是有大能耐的。”
刘正卿哈哈大笑,将楚风给他倒的酒一饮而尽了,笑道:“别人说说也就算了,你这家伙又何必打趣我……”
他正想多说些什么,余光却瞥见一道抱琴而入的丽影,不由得猜到了什么,微微一怔,连忙冲着楚风打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那道身影。
不只是他,整个宴席中的人,竟然都因为这道身影的走入而渐渐安静下来,不过是简单的几步莲步轻移,就已经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三位大人安好,诸位郎君安好。”
琴操放下琴,微微一笑,冲着诸人轻轻一福,落落大方,毫无谄媚之态。
她穿了一身浅碧色襦裙,高高的腰封勾勒着姣好的腰身与线条,一双灵动的眸子仿佛凝了整个西湖的水一般,在这样烛火下,闪着异样的华彩。
她的声音很好听,仿佛冷玉相击,带着一种透彻的干净。
很难想象这样的女子竟然出身画舫青楼,楚风看着她,忽然对画舫那种地方升起了十分的好奇,很想自己去瞧一瞧。
不是全然为了美色,还为了看一看,到底有多少细雨湿将的红袖,被禁锢在了其中。
正是所谓我见犹怜。
“奴家琴操,为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