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核待定之科考,这是整个画院、书院从未经历过的事情。如此难得一见,难道不准许我这个好奇的家伙旁观么?”
张奉之笑呵呵的说出这句话,十分随意,却又带了一些居高临下、理所应当的味道。
对面的人即便与赵艺学的关系再好,毕竟也只是一个仆从,哪里敢与张奉之直接硬碰硬的?于是只阴沉着面孔看了张奉之片刻,最终也只能妥协下来。
“这事情小人恐怕做不得主的……”
“做不了主没关系。”张奉之呵呵的笑着,一派温和,“我去拜见一下赵大人本就是应该的,如果赵大人准许的话,我再厚着脸皮凑个热闹瞧瞧,又有什么不可呢?”
仆从不敢再说什么,躬身应了,少不得又看了依旧淡淡微笑着的楚风一眼,前方带路领着二人往考场行去。
“赵大人为楚大人安排了一个特殊的场地,这里是山水院最为清净的房间了,不会受到太多无谓的干扰的。”
仆从打开房门,一股淡淡的霉味随着冬风的涌动而隐隐浮现起来,桌椅上灰尘厚重,炉盆空空如也,没有半点柴火,似乎也许久都没有用过了。
这的确是楚风从没有注意到的山水院角落,整个房间几乎没有什么采光,昏暗的让人感觉有些压抑。
张奉之微微皱了皱眉,看了看桌子上已经准备好的笔墨纸砚,以及层层叠叠的灰尘,走上前去,打量了片刻,忽然问了一句:“这里以前……是王希孟的房间?”
楚风听到这一句,不免愣了一下。
“是,自打王大人离开之后,这里一直就空闲下来。”仆从道。
楚风心中泛起种种疑惑来,王希孟“离开”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现在就已经英年早逝了么?他以前在画院的房间,为何是这样孤僻昏暗的地方呢?颇得徽宗赏识的王希孟,怎么会落魄到这样的地步?
而且,听这二人说起王希孟的语气和表情,似乎颇有些其中的隐情在其中的。也不知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又涉及到了什么样的隐情……
这些话,楚风深有疑虑,只是现在却问不出来。
张奉之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看了那仆从一眼,轻笑道:“赵大人找了这么一个地方让楚郎考试作画,似乎颇有些用意了。”
那仆从自然明白张奉之所说的是什么,这时候却面无表情的装傻:“赵大人为了找一个清净的地方的确是煞费苦心,毕竟我们山水院本身人数就不少,若是楚大人作画的时候却被人打搅了,那实在是很不好的事情。”
“呵呵。”张奉之皮笑肉不笑,先到桌子旁为自己磨墨,写了一张条子。
“张大人您……”仆从皱了皱眉头。
“忽然想起人物院的一些事情来,我一时在这里也忙不开,只好写张条子递回去。”张奉之微微一笑,“怎么,这么点事情也要管的么?你们山水院的规矩倒是够大的。”
“小的不敢。”仆从面色微黑,“小的这就帮张大人递过去……”
“您是赵艺学的仆从,听说是从家中带来的?呵呵,百闻不如一见。您这样的身份,我哪敢劳烦与您呢。”张奉之笑着言说,走出门去,随便叫了一个路过的仆从,吩咐将条子送到山水院中。
不管怎么说,张奉之的身份摆在那里,寻常的仆从和小官员是不敢抗命的。
仆从的面色愈发难看起来。以他的身份和能力,已经无法继续稳定住整个局面了,如果再任凭张奉之继续下去,很多已经安排好的事情恐怕会被掀翻,一些计划也必定会与原定的目标失之交臂。
这是他一个小小的仆从无法承担的后果。
“奉之么?又来凑热闹?”
笑呵呵的声音穿了进来,仆从闻声如蒙大赦,他期盼了这么久,总算是盼到了他的主子。
赵艺学满脸和煦的负手走了进来,打量了一下屋内的几人。
楚风三人连忙施礼,口称“大人”。
“不必拘礼,不必拘礼。”赵艺学伸手虚扶他们起身,又打量了一下屋内的陈设,叹息道:“王大人离开之后,这里就荒凉下来了,现在看起来也真是可惜。如果不是楚郎要考校一番,我这个上了年岁的人一时竟都想不起这个地方来……对了,奉之,我原本就寻思着,你今日恐怕是会过来瞧瞧的,只是没想到竟然来的这样早。楚郎虽然是我山水院的人,却一直多受你的照拂。我这个做艺学的,也要在这里替楚郎多谢你了。”
这话中明显带刺的,连楚风都听得出来。
张奉之倒也不疾不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笑呵呵的道:“楚郎与我也是颇有渊源的,不知赵大人是否听说过。之前樊楼那一夜,我也是评判之一,一时惊骇与楚风作人物画的才华,之后又听说了他要考画院的事情,心里便一直惦记着。呵呵,之后又发现他是傅乐和傅大人的同门师弟,大家的关系都不怎么遥远,又一起喝了几顿酒,自然就互相熟络起来。哎,说来也是楚郎这孩子太过倔强了些,说是喜欢山水,于是画科考试非要报山水科。我劝过他多少次的,他都不肯听。哈哈,结果落到了赵大人的手里……”
张奉之说到这里,有意无意的停顿了一下,笑眯眯的看了看赵艺学的表情,而后才接着道:“不过这也是很好的事情,赵大人是百代不世出的人物,天分能力都是上佳的。楚郎你能够跟随赵艺学学习,自然是十分幸运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