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辰收笔,重新审视了一下笔下的画卷,似乎有些满意,于是冰雪之姿稍微融化了一点,却又在听到敲门声之后,重新冰冷下来。
“进来。”
李良辰的声音依旧冷淡,外面下着一场淅沥沥的小雨,带着秋天的寒意。雨势不大,但是落在窗台上的声音噼噼啪啪的响着,不是雨打芭蕉的轻快,而有一种秋雨独特的悠久绵长,冷意渐渐浸淫到了听者的骨子里。
李良辰觉得自己的双手有些凉,手凉就会不够灵活,画出来的画自然就不够好。所以她暂停了手中的东西,将笔杆子扔进笔洗,捧了桌子角落里的手炉。
手炉带着丝丝的暖意,却也只能暖手,无法暖心。
尤其是李良辰的一双清冷的眸子,仿佛用九个太阳也温暖不了似的。这时候这目光就这样直勾勾的落在李良骥身上,让刚刚进门的他浑身不舒服,脸上强拉出一个笑意来,嘿嘿一笑,受训的学生似的,打蔫豆芽一般站在门口赔笑:“阿姐,你找我。”
门外的冷风随之传进来,让李良辰微微蹙了蹙眉头。
李良骥连忙回身关门,风雨依旧簌簌吹进,打湿了门前的一片。他的衣服上也带着雨痕,江南的住所虽说大多都有雨廊,可也很难完全阻挡这种大风吹起的雨丝。
“阿嚏——”李良骥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范家的姑娘你不想娶,薛家的娘子不想要,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想要什么?”李良辰不为所动,甚至连随口的嘘寒问暖都懒得跟这个弟弟说。只一双眼睛清清冷冷的这么一望,李良骥就恨不得直接扭头,重新投奔门外的一片风雨了。
只不过他知道,投奔了也没有用……阿姐还是早晚会把自己抓回来。
垂头丧气的叹息,李良骥不敢说话。
一滴雨珠从发丝上滑落下来,落在他的后脖颈子上。因为地心引力的作用依旧下滑着,弄得他有些痒。
眼前是“虎视眈眈”的阿姐,身后是越来越痒的雨珠。偏生在李良辰目光的注视下,他连这简简单单拭去雨珠的胆量都没有了。于是只好莫名其妙强忍着站了,却最终忍不住这股子麻痒痒的滋味,整个人都跟着抖了一下。
伸手揉着后脖颈子,李良骥偷眼看着自家阿姐,嘿嘿两声赔笑。
李良辰对他的笑声毫无反应。只依旧冷冷淡淡的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啊,那个,这场雨下得可真是突然啊!”李良骥胡乱搭茬,指望着阿姐能够忘记之前的问话。见李良辰对天气毫无反应,于是李良骥便接着说,东一下西一下的,没个逻辑,“昨儿个府试放榜,东罗大街那被挤得水泄不通的。哈哈!我听说那个刘正卿拿了头榜头名,到底是闻名杭州城的大才子,虽然在家中守孝几年,再出山也是厉害的锣鼓喧天的,看得人直眼晕!”
李良骥的眼珠子一阵乱转,嘴上胡说八道着,只希望从四周再发现点什么话题出来,能够转移阿姐心思的那种。
“那个……阿姐你可知道,这刘正卿是杭州府里刘正平府事的亲弟弟,啧啧。他们兄弟两个倒是很有意思,一文一武,全都做到了不错位置上。只不过听说这兄弟两个好像有什么罅隙似的,关系很差。不过很有意思的是。偏生这两个兄弟之间虽然互相不待见,可是二人跟楚风的关系好像都不错。”
李良骥提起楚风的时候,他很惊喜的发现,李良辰的目光微微动了一下。
这个世界上,能够让李良辰目光微动的人并不多,但很明显。楚风是其中一个。
心里泛起层层的喜悦,李良骥连忙乘胜追击,嘴上不停:“刘正卿和楚风的关系不用说啦,他们两个之前就总在一处打混,怕是尽人皆知的。那刘正平倒也有意思,听说这几个月一直在与楚风通信……哈哈!这还是驿站的人告诉我的,就是驿站那个王麻子,前两天跟他一起喝酒,说起来这事情,阿姐你似乎见过一次的。也不知这楚风是怎么跟刘正平搭上关系的,看他一天天闷声不响的样子,没想到还挺会做人的。两个兄弟见面平素都是分外眼红的,谁曾想他竟然都能当作朋友相处,也挺有些意思……”
李良辰并不说话,这时候双手捧着暖炉,依旧用一双清淡明晰的眸子看着自己的弟弟,微微扬起的嘴角似笑非笑。
李良骥看的心里发毛,嘴里不停:“我之前进京看到楚风的时候,这小子活的还很不错啊。看起来也是个人畜无害的样子,只不过比在杭州城的时候健康了不少,不是那等弱不禁风的书生模样了……呃,嘿嘿,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得罪了那个何君昊的,那人竟然会下杀手。听说只是为了画作之争,书生意气,有的时候还真是可怕啊。不过说来也有意思,他们说楚风在樊楼一夜成名,依靠的是一幅《美人图》,楚风在杭州城这么久,从未见过他画人物的,没想到他在这方面还有些手段。嘿嘿,阿姐可见过楚风笔下的人物么?”
一声反问,根本得不到任何的答复,反倒是让李良辰嘴角的笑容越发清晰了。
李良骥心里一抖,嘴上已经刹不住车:“还有些有意思的传闻呢,说是那幅《美人图》并不是楚风所画,而是由别人代笔。那个何君昊吧,原本是东京城里丹青界首屈一指的人物呢,却突然在樊楼这种地方输给了一个刚到东京城的人,哈哈,所以觉得脸上挂不住了,才对楚风动了杀心。不过谁知道呢,还有其他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