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老夫人居然会为了柳清雾这个外来的丫头而对着三房的孩子发火。即便是何氏和柳方毅亦是不曾料到。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俱都愣在了那里,深觉自己是听错了。
柳岸梦脸色阴晴不定,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不等她下定决心,双胞胎里年长的柳岸文已经嚷道:“祖母,您没弄错罢?她一个外来人,我们凭甚么让着她!”
弟弟柳岸武在旁附和。
柳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原先因了微笑而现出纹路的眼角也渐渐恢复平滑。
柳岸梦看着不对劲,赶紧朝哥哥们示意。只可惜已经晚了。老夫人的愠怒已然聚集了起来。
“那依着你俩的意思,只要不是咱们柳家的人,那么任谁遭遇流寇、家人被杀、父母双亡孤身一人,都不值得同情了?”
这种时候,柳岸文和柳岸武再傻也知道不好反驳,顿时被祖母的连番指责质问给压得抬不起头来。
柳岸梦忙道:“自然不是那样。无论出身怎样,遭遇大难终究是要帮一把的。”
这话说到了蒋氏的心里头。她刚刚冒出的对子孙的失望之情骤然消失,颔首道:“正是这样。”
一位夫人在这个时候上前去,宽慰蒋氏道:“母亲莫要太过伤心。逝者已矣,母亲千万要顾及好自己的身子。”
她相貌不甚出众,皮肤微黑略有些粗糙,宽额浓眉。但她神态诚恳语调舒缓,任谁见了听了,都不会反感。
正是柳家的大儿媳孟氏。
孟氏为了避开老夫人的伤心事,话语说得十分含蓄。但是知晓内情的人被她这样稍稍一点,就都明白了过来。
——柳老夫人少时父母双亡,对其中苦处体会甚深。对有着同样遭遇的晚辈,她的心境自然不同。
因了二儿媳何氏的关系,蒋氏一直不喜世家女,也不喜那相貌柔弱的女孩儿。
看着柳清雾这娇娇弱弱的样子,明知只有富贵人家才能养出来那么娇俏的孩子,可一联想到她的身世,蒋氏心里头还是不由得生出了疼惜的感觉。
朝柳清雾招手让她过来,看着女孩儿瘦小的身板,蒋氏问柳方毅,“多大了?”
“差不多五岁罢。”
“五岁那么瘦?往后好生养养。”蒋氏略有不满地指责了柳方毅两句,转而问清雾道:“告诉祖母,你叫甚么?”
清雾无法回答,只能低垂着眉眼轻轻摇头。
蒋氏这便显出了一点点的不悦。
柳岸芷赶紧上去,将柳清雾如今口不能言的事情讲了出来,“大夫说了,是受惊过度太过伤心所致。”
柳岸梦和文武兄弟俩听清雾是个“残了的”,都面露鄙夷。
老夫人蒋氏却是听的眼圈儿都泛了红,搂着清雾“可怜的孩儿”地一连串叫了起来。
原先和孟氏站在一处的身穿湖绿色衣裳的妇人此时走上前。
虽然已经到了年龄,但她样貌妖娆妆容精致,看上去,竟是辨不出真实的年纪。直到对着蒋氏的一声“母亲”出了口,仆从们方才知晓,这一位竟然是三老爷的夫人沈氏。
沈氏捏着帕子一步三摇婷婷袅袅地行了过来,与蒋氏说道:“母亲若是中意这孩子,倒不如进屋去细瞧。大冷天儿的,这样在外头待着,孩子怕是要冻坏了。”
她这样说着,眼含同情地看了清雾一眼。
清雾先前就在打量她。一搭眼就看出沈氏其实是自己在发冷,冻得唇色都有些泛了白。偏偏沈氏不肯说出是自己想要进到屋里去,非要拿了清雾来说事。
先前处处和清雾做对的双胞胎还有柳岸梦都是沈氏所生。清雾着实对沈氏喜欢不起来。如今又被她当了回借口,于是更加恼了。
沈氏就笑,“哎呀,小姑娘还害羞呢。怕冷又不是甚么丢人的事情。我看你身子也不太好,再冻病了,怕是又要麻烦。”
她意有所指话里有话,但蒋氏想到了另一事,便没注意。
——之前她就是在外头冷了,暗道若是再在外头再待些时候,怕是会病倒。因此更加恼了何氏,自动现身入了柳府。
刚刚被各种事情一打岔,她竟是忘了这茬。如今经沈氏提醒,她瞬间想了起来,便觉阵阵寒风穿过衣裳直直刺入骨缝儿里,寒冷至极。
柳老夫人忙将清雾交给了何氏,她则问清了自己将要住下的屋子在哪,准备先去歇息下暖暖身子再考虑其他。
沈氏先前就冷得狠了。听闻柳老夫人的这番话,如获大赦,急急说了句“东西那么多我得赶紧收拾收拾”,便忙不迭地准备离开。
何氏赶紧叫了人来跟着。
沈氏一甩帕子哼道:“二嫂这是何意?难不成竟是怕我拿了你们的东西不成!”
“我不过是怕你不认得路罢了。不过三弟妹既然这么有信心能在诸多屋子里寻到你自己的那一间……”何氏笑得温婉大方,将人尽数唤了回来,“那就自己找去罢。”
沈氏语塞,求助地看向柳老夫人。
柳老夫人见沈氏刚刚打算不顾她先行过去,哪还肯帮忙?当即朝向何氏,与她说道:“你挑两个人来帮我。”
大儿媳孟氏闻言,坚定地守在了柳老夫人的身边,顺从地说道:“我也过去帮母亲一起安置。”
看着她恭顺的模样和布满茧子的粗糙的手,再瞧瞧沈氏娇娆着离去的背影,又望一眼大家闺秀的何氏,柳老夫人忍不住叹气。
孟氏是唯一一个她亲自选出来的儿媳。她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