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木市深山町一处民宅。
用更精确的语言描述,应该是一栋废弃多年的日式庭院。
肆意生长的野草青藤如晨雾般笼罩着这处无人踏足的偏僻废墟,个头明显要比同类大上许多的鼠虫慢悠悠地爬过裂缝密布的石板门槛。
然而漆黑的夜色尚未浓稠,借着远处居民区的灯火和穹顶的星光,多少能看见在这片荒野的尽头静静地屹立着一个高大身影的轮廓,半边隐没在了沉沉的黑暗里,面对这种景象,就算是再胆大的人,也会不由自主地感到一丝寒意吧。
这是一个像是山丘般岿然而立的男子。
他的气机与废旧的庭院毫无间隙地融合在了一起。如果不注意的话,根本不会认为这是活生生的人类。
乍一看倒像是怪谈中的诡异雕塑。在这个怪谈颇有市场的极东之地,即便有人此时误闯进这片魑魅魍魉宴会的场所,不用布置任何结界就能把这些过路人驱逐。但是——
外面响起了一阵富有节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静谧的夜幕中清晰地回荡着。
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居然有人来了。
然而男子像是没有听到声音似的,他没有动。
兀自沉浸在浮云般捉摸不定的思绪里。
脚步声停了,大概是站在了门槛处。
“挑了这么个地方做据点,真是让人意外。既没有蕴藏魔力的灵脉,也不具备易守难攻的兵家地形。e、莫非您想什么也不做就躲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一直等到战争决出胜负后才敢把头从沙子里拔出来?这可不是什么好打算。”
来人吐字清晰、声音悦耳,从投射在庭院中那道模糊的影子看,身材曲线完美诱人,显然是一位美丽的女性。
这番略有尖刻的话并没有令男子真的生气。
因为他的语气依旧古井无波,尽管话语带着讥诮。
“sabe,如果我召唤的英灵没有被人假冒顶替的话,身上应该没有这种磊落战友的习惯吧、或者说,英灵座还能让你们享受奢华腐朽的生活,以致于在漫长的岁月里堕落至斯、连信仰的上帝也没有让你坚守住自己的本心吗?”
“……”
出乎男子意料的,来者对他的讽刺并没有立即反唇相讥。
她突然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被称为sabe的女性充满歉意的话语响起。
“万分抱歉,e。我确实不应该把莫名其妙被强制召唤出来的怒火撒在你身上。”
她话锋一转,又道,“但是,明知道我的经历,自然也了解我不可能被浮华所诱,e却说出了这种近乎渎神的话,对于这一点我希望您能收回前言。”
干脆利落、是非分明。
任谁听了这番话都会如此想吧。
毫无疑问,如果有这样的战友,那就更加会感到庆幸和信赖。
但背对着sabe的男子嘴角却露出了一丝苦笑,这家伙,跟过去那个王某些方面实在是太像了,令他头疼的就是这一点。
他现在参加的战争,是集结魔术师智慧的结晶——圣杯系统支撑的七人七骑的战争。
在历史传说或者怪谈中活跃着的赫赫有名之辈都将以非人类的姿态降临于世。在冬木市的魔术基盘上,他们以e、assassin七种职介来到这个时代,作为从者与七名御主并肩作战。七组参赛者相互厮杀,直到最后的胜利者获得圣杯为止。
所以,e(御主)的相性好坏,对战争的走向极为重要。大多数e都不得不依赖于实力超越灵长类极限、以信仰凝聚幻想的,倘若藉圣杯显现的英灵因目的不一致而离开御主,无疑就代表着这名e基本上失去了获胜的希望。当然,性格的差异也可能导致从者和御主分道扬镳。
这两项都是e(御主)必须竭力防止的极端情况。
——或许是天意使然,他和这名拥有最前列的知名度的英灵,恰恰把这两种坏情况都占了。这种相当于亿万分之一的概率,偏偏就被自己撞上了,从某种程度上讲也是一种不得不说是很了不起的成就。
“明白了。我收回前言。”
男子叹了口气,这种棘手的情况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眼下只能各退一步,否则要是圣杯战争还没有打响就发生内讧,基本上就意味着淘汰出局。
sabe颔首道:“根据您的命令,我已经将深山町残留着魔力波动的大部分地点都探测了一遍,基本上能确认除了玛奇里和远坂外,只有上次您出手干涉过的英国魔术师在附近活动,看样子他已经找到了新的触媒,准备参加圣杯战争了。”
“哦。那个菜鸟魔术师只是我的一招闲棋,目的已经达成就不用管他了。比起这个成不了气候的小子,我更想知道远坂时臣和玛奇里的信息。”
依然背对着sabe的神秘男子轻轻一笑,灰白色的发丝在夜风中摇舞。
“远坂宅和间桐邸都没有任何的气息,看样子是准备在今晚进行召唤——除非其中一方召唤出具有气息遮断技能的assassin,或者对方拥有某种能够掩盖魔力波动的宝具,掩盖了他们现世的痕迹。”
sabe并非是专长侦查的职介,老实说能探知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在男子低头沉吟之时,e……远坂时臣和他的弟子反目成仇的消息可靠吗?”
“这个消息应该比较可信。”她的御主微讶道:“怎么了?”
“不……没什么。”
sabe止住了话茬,望着野草丛生的庭院中伫立的那个身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