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等江忠源上蹿下跳够了,赵彦恒数月前派去广西探查的人悄悄进了昆明,而后赵彦恒秘密招了郭坤前来。
江忠源收买下属,威逼同僚,隐瞒过失的证据摆在郭坤的面前,那这些天,江忠源在郭坤面前的慷慨激昂,是把郭坤当一个粗鲁的莽夫唬弄了,虎眉俊目,身量魁梧的郭坤咔咔的拧着铁拳,只想扭断江忠源的脖子。
赵彦恒看着郭坤怒不可揭,冷静的道:“大将军不要这样动气,至少至少,江忠源送了大将军一个机会,一个扬威西南筑就功业的机会!”
镇南侯世子夫妇能这样胆大的来忽悠郭坤,还忽悠成功了,无非是算准了郭坤此人,有一颗急功近利之心。黔国公年幼,郭坤叔代侄职,执掌南境,可郭坤不是周公那样的人,他日日都想取而代之,成为名正言顺的黔国公,然后黔国公的爵位,在他的后嗣中传递下去。当初陈太夫人的长子郭绍融九岁继承爵位,十一岁病故,按礼法是该兄终弟及,由陈太夫人才两岁的幼子郭绍谦继承爵位,当时朝中就有人反对道,郭乾二子呱呱稚子,无功于西南,黔国公之位应该择能者而立,能者就是郭坤。
这件事情在朝中议了数日,最后以郭坤威不足以抚民众,功不足以乱礼法为名,还是把黔国公的爵位,按在了两岁的郭绍谦头上。简而言之,郭坤要取代侄儿的位置,他的军功威望还不够。所以这些年,郭坤积极进取,内修文道外征叛乱,在南境军民只尊大将军而对黔国公遥遥相望,这是郭坤的野心。镇南侯世子夫妇号准了郭坤的脉,就来借力打力,借郭坤急于建功之心助他们剿匪了。
算得也真准!
郭坤咽下那一口怒火,嘴角扯了一下,朗声道:“今天殿下招我前来,揭露了江忠源的过失,是殿下之意,还是陛下之意?”
郭坤一直很清醒,阻拦他继承爵位的,不是大房的孤儿寡母,而是皇城中的老皇上,既用着他,也忌着他。
“大将军十二岁上战场,至今二十多年,身披二十余处创伤,平乱十余次,大将军之功本王是知道的,便是先兄郭乾也远不能及,郭绍融郭绍谦两个,无功而就高位,大将军唯一差的,不过是晚生了几年,是嫡次子。”赵彦恒意气风发,忽而道:“本王唯一差的,也是晚生了几年,兄弟之中行七。”
皇位也好,黔国公的爵位也好,立嫡立长还是立贤,这两个人,都有不甘边缘化而搏杀奋进的勇气。然而郭坤此时对赵彦恒还存了戒备之心,面对这一席话,也只是哈哈笑过。
郭家正在极力促成赵彦恒和李斐的婚事,这是锦上添花的意思,赵彦恒现在只是个亲王,没有左右全局,让郭坤如愿以偿的权利,所以郭坤个人的利益和襄阳王府的利益可没有紧紧的连在一起。
赵彦恒眼眸中闪烁着锐光,眉头却轻轻皱起,唇角又含着笑,高傲诡谲,他便是这样,如站在九重之上,俯瞰下界,淡然的说道:“父皇老了,对于一个老人来说,朝中之事边疆军务,能少一事就少一事,他也可以闭着眼睛打一个盹儿,所以大将军这样尤在盛年的猛将,手握重权,父皇用着你,也妨着你,这在情理之中。但是本王不一样,本王便是那旭日东升,待到如日中天之时,挥斥方遒,如大将军之辈,本王能用也敢用,届时自会不拘一格,给你你所要的,位极人臣,泽披后嗣。”
赵彦恒身如松柏,背手而立,矜贵的傲气溢于言表,这世间的父子君臣,都在他的傲视之中,这是霸气,成王成帝的霸气。
郭坤心里激荡着豪情,他很明白,他在当今皇上手里以无寸进,他是要豪赌一次的。
临近五月初四,是李老太太的七十大寿,李家没有对外广发请帖,但是邻里街坊,姻亲故交,各家都陆陆续续的送了礼来,有的扎了八斤寿面,八斤米糕这样寻常的寿礼,有的送了古玩玉器这样贵重的贺礼,倒累得乐氏每次出面应酬,或推了礼,纵有部分收下了,也和焦氏卢氏合计着,等李老太太寿日过后,就要筹备谢礼,对外的请帖还是不发。
席上李迅抱着足两个月的儿子不撒手,焦氏给两个人夹着菜。卢氏刚刚诊出身孕来,李速体贴入微,李月如期而归,李斐净手拨弦,李迪清嗓拿腔,说了一段弹词,果然是只有李家的人齐聚一堂,自娱自乐,热热闹闹又清清静静的吃着一顿团圆饭。
翌日,宫廷画师来到昆明,为李斐取像。
这是皇家选媳的正常程序,不管是高门贵女,还是小家碧玉,女孩子家都该庄重守礼,待字闺中,到了相看的时候,先得取走这个小像,观其貌忖其性,记录造册,呈送宗府,备选皇家。
画就在黔国公府画了,增一分不能,减一分不能,取像造册还得有人监督。
李斐身着一件软银轻罗水墨裙,手执一把柔娟纨扇,盈盈立于山石花丛间,肌骨匀亭,身姿微丰,面如菡萏,眼似秋波,口若朱樱,鼻如悬胆。那宫廷画师年过半百,悦美无数,为人谨小慎微,专注描绘的时候,也不免陷入这美景之中,画着李斐的脸,岩上人似月,画着李斐的手,皓腕凝霜雪,清闲贞静的美人跃在纸上,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香。
“上院那边,画完了没有?”
郭韶光来来回回在房中踱步,一遍又一遍的问着丫鬟婆子。她身边的通房丫鬟碧环接过小丫鬟的食盒,在桌几上摆上一盘阿胶枣泥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