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雨霏继续开导她:“所以啊,你就不要自责了。也不要担心有人会怪你师傅。就像我刚刚打的那个比方一样,那时候的唐越就像被推上了断头台,无论他选择是用快刀还是钝刀,结果都是一样的。因为这种选择根本就没有正确的答案。”
妙灵似懂非懂地看着她,眼泪却仍然向外涌着。
沐雨霏温柔地将妙灵从地上拉起来,又帮她擦了下眼泪,说:“东方盛的离开,我们都很难过。可是这责任不能怪你的师傅,也不能怪你。所以我们回去好好地权一下他,别要他继续消沉下去了。”
妙灵哽咽地点了点头,说:“可是我劝过他,他根本就不听我的。”妙灵说着,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止都止不住。
沐雨霏给了妙灵一个拥抱,摸着她的头发安慰她,说愿意和她一起劝慰唐越,帮他快点儿好起来。妙灵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才勉强收住了眼泪。
回到客栈之后,见到了唐越。他依旧坐在大堂里,意志消沉,似乎从来都没有动过。沐雨霏问过洛睿,他的回答是唐越真的一直都没有离开过现在做的这个位置。沐雨霏听完之后很心疼他,想为他做点儿什么,可是又不知道具体能做什么。
之后又见到了苏东何。作为东方盛的挚友,苏东何的心情也十分低落,可是他并没有怪罪唐越的意思,这些人里面唯一一个对唐越恶语相加的就是憋在房间里啼哭不止的平儿。她觉得是唐越害死了东方盛,若不是唐越的离开,东方盛就不会死的。
她完全没有将唐越救她这件事放在心上,也压根没有提起,直接忽略了,反而认准了唐越临阵脱逃,导致了东方盛的死亡。
苏东何也开导平儿,说这件事情不怪唐越。而平儿却是不听,照样偏执地认为错在唐越。而体恤平儿是个孩子,苏东何并没有说很重的话语,只好告诉唐越不要将平儿的话放在心上,她也只是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找一个发泄的理由和对象而已。
苏东何是这样说的,可是唐越却不这么想。他也陷入了死胡同,认为平儿说的没有错,一切的错误都在自己。
苏东何的宽慰,妙灵的体贴,沐雨霏的开导,对于唐越来说都完全不起作用,他就像病入膏肓了似得,完全放弃治疗了。
自始至终,何怜月都一句话没有说。但是她却听的真切,也大致了解了事情的起因经过。这之后的她一直都是若有所思的模样,似乎在思维里遇到了一道过不去的坎儿。
妙灵说,西爵王杀了东方盛之后,转而开始寻找他们。不过这个时候的他们早就转移到启良城中了。后来平儿担心东方盛,不顾一切地跑出启良城。要知道当时的西爵王就在城外,情况很是危险。不过还好,平儿并没有遇见西爵王,反倒是看到那三个妖妃了。论实战,她们三个并不是平儿的对手。而平儿当时十分亢奋,下手颇重,险些将那三人打死——若不是平儿担心东方盛,不敢恋战,那三个妖妃很有可能就要命丧这里了。接着唐越和妙灵赶了过去,并抢在平儿的前面找到了东方盛的尸首。
平儿没有看到东方盛的遗骨,一直到下葬都没有看见。
妙灵也只看过一眼。现在提起来,她还是要忍不住发抖。她说那画面真的惨不忍睹,东方盛跪在地上,脖子上破了个大洞,动脉的鲜血喷的到处都是。
沐雨霏说,不叫平儿看也是好的,她年纪还小,很容易留下心理阴影。听到沐雨霏的话,何怜月很自然地想起自己小时候初遇凤长鸣的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在石块堆里翻检的情形。多少年来,她总是梦到同样的一个场景,血与石块,堆积如山。每次从梦里惊醒,她莫不是汗流浃背,里衣尽湿。说到心理阴影,恐怕这里面也只有她最有发言权了吧?
只是那天,她最最不能介怀地是策马离去的凤长鸣。一道闪电的光帮助她看到了这一切,她总是在想,她和凤长鸣的缘分能有多深。如果真的是砸不折砍不断的那种,那为什么那个时候的他没有停下马,过来帮助她。她甚至觉得当时的凤长鸣看到了自己,他只是不想帮助自己。因为那种鬼天气,又是在尸块堆里,谁愿意去帮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呢?
可是这种想法,在之后就消弭了。因为凤长鸣对她的好,真的是很好很好,她能感受到来自凤长鸣的炽热的爱意,滚烫的,像岩浆一般的,几乎将她融化。
可是爱情里面,最不缺的就是猜忌和怀疑。再恩爱的两个人,在背对背的那一刻,也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在噼里啪啦地响着。哪里会有那么纯粹的爱情呢?就像她怀疑那个时候的凤长鸣见死不救一样,天知道凤长鸣在怀疑什么,又怀着怎样不为人知的心思呢?
夜里,值班的伙计吹灭了大堂里的倒数第二根蜡烛,并提醒坐在大堂里的唐越,要回去歇着了。唐越的身体僵硬,目光呆滞,眼圈黑了一重又一重。听见伙计的话,他这才机械地站了起来,表情木讷地,拖沓着身子上楼。
在拐角的地方,月色从窗户洒了进来,铺在地表一层银霜的白。楼道是全黑的,虽然借着月光能找到自己的房间,但是视线仍最大限度地受到了遏制。唯一一处透着亮光的,便是这打开的窗户之下。他看见在那里站着一个身穿雪白衣服的女人,黑色的长发在风中微微摇曳着,她抱着自己的双臂,样子有点儿可怜。
唐越没有多想就知道那是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