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娜戴着一顶高高的彩帛缀珠罟罟冠,身穿天蓝撒花窄袖曳地长袍,外罩一件宝相缠枝纳石失对襟半袖夹袄,身上披金戴银,一副雍容华贵的气派。
闲话之后,塔娜忽然说道:“我瞧妹妹是个极为聪慧的人,又如何肯屈居贺楼家那个粗蠢的丫头之下?”
玉蔓心如明镜,这是挑拨离间来了。
她虽确实与金薰相处并不和睦,但到底和她同为小奚儿房里,倘若真的闹得不可开交,必然引起元老爷的反感。
但凡作为长辈,莫不希望家庭和睦,何况元老爷对家和万事兴的理念深以为然,他深信治家如同治业的道理,明年小奚儿就要出门,如果这个时候小奚儿后院起火,说不定元老爷就会取消小奚儿出门的决定。
这种事情在元家也并非没有前例,比如小奚儿的四叔,当年就在出门自主创业前夕,房里的侍妾和大丫鬟争风吃醋搞出人命,结果元太老爷一气之下,给他下了禁足令。
元四叔从此失去插手元家生意的机会,倒是元老太爷临终之时给他留下一笔遗产,这些年倒也打理得不错,但终究失去了一次可以突飞猛进的机会。
玉蔓微笑:“小妹出身贫寒,如何能与金薰姐姐相比?”
“妹妹休要妄自菲薄,单凭你帮老爷追回博古典铺一千贯一事,你就比金薰强得多。”塔娜势必要挑起玉蔓和金薰之间的战争,如此一来元老爷虽宠小奚儿,但见他如此不长进,就连一个小家都处理不好,自然也觉得他难堪大用,明年小奚儿出门也不会给他太多的资源。
玉蔓此刻有些懊悔处理博古典铺一事锋芒太露,只怕已经引起元嘉的忌惮,但是当时若不露出锋芒,又岂能引起元老爷的注意?
“小妹也是误打误撞解决了这件事。”
塔娜端起面前的一碗热气腾腾的乌古台措,朝着玉蔓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乌古台措就是现代的蒙古锅茶,茶混合奶,以及酥油、炒米、牛肉熬制而成,玉蔓知道乌古台措极富营养,虽然与她的饮食习惯不同,但她在21世纪待了六年,早已练就一只金刚不坏之胃,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她都能吃。
于是随着塔娜缓缓地啜了一口乌古台措,又听塔娜说道:“听说昨日四郎是先陪金薰回门的?”
“是,金薰姐姐是嫡妻,香郎自然该先陪她回门。”
塔娜笑了一笑:“妹妹,不是做姐姐的说你,这个时候你就是要争,回门可是彰显身份的时候,你要让金薰知道,你不是省油的灯,以后她自然就让你三分了。”
“多谢姐姐指教。”
塔娜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笑道:“妹妹以后若有难处,尽管来招呼我,姐姐一定站在你这一边。”
玉蔓感动地说:“姐姐待我如此真心,小妹心头有一件事却不吐不快了。”
“噢,何事?”
“二公子在家吗?”
“他出去了。”
玉蔓这才压低嗓音:“姐姐知道葛姬吗?”
“知道,她是老爷的侍妾,是个倭娘。”
元老爷如今剩下的三个老婆,李氏和杜夫人都是庶妻,葛姬却是侍妾,她是日本逃难来的,元老爷见她可怜就收留在身边。
玉蔓第一世的时候,就是发现元嘉和葛姬私通这才与元嘉决裂,也造就了她最后被元嘉痛下杀手。
塔娜如今想要让小奚儿房里不太平,很好,她就让元嘉房里先不太平。
“妹妹到底想说何事?”塔娜看着玉蔓几次欲言又止,知道必有要事,因此忙不迭地又追问了一句。
“我若说了,还请姐姐不要生气。”
“没事,有话不妨直说。”
玉蔓附到塔娜耳畔:“我见过二公子几次偷偷去了葛姬房里,姐姐,你说他们……他们会不会有什么事?”
塔娜嫁给元嘉两年,一直夫妻感情融洽,再者元嘉也不常回家,因此她也没有注意元嘉和葛姬的猫腻,不过一经玉蔓提醒,似乎就觉得很多事情都不对劲了。
当玉蔓还是琪花的时候,常做小奚儿的伴读,有一次小奚儿给她讲了一个“疑邻盗斧”的故事,有一个人怀疑邻居偷了他的斧头,由于先入为主的观念,所以他看邻居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像是偷他斧头的人。
玉蔓正是利用“疑邻盗斧”的心理,虽然塔娜并未发现元嘉与葛姬的私情,但是玉蔓只要稍稍地提一个头,她自己就能想出一堆子虚乌有的事,而且越想越深。
何况,元嘉和葛姬的私情并非子虚乌有。
玉蔓看着失魂落魄的塔娜,心里暗笑,但是表面依旧装出关切的样子:“姐姐,我只是随便一说,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塔娜挤出一丝微笑:“我们蒙古女人生性豁达,没有那么小气。”
玉蔓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告辞。
人的心理会受视野的影响,游牧民族生活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他们的心胸也会变得豁达,这一点倒是没有错。
然而,塔娜和元嘉终究结婚不过两年,倘若过了十几二十年之后,夫妻感情变淡的时候,身处一个男权社会,元嘉想要再娶纳妾,塔娜或许不会多说什么。但是此刻他们正值男欢女爱的时候,婚姻的激情尚未消退,不论男人还是女人,对自己的另一半都有着或多或少的占有欲,塔娜就算不与元嘉大吵大闹,只怕从此也会留下一个心结。
玉蔓出了花泉小院,长长吐了口气,虽然挑唆他人夫妻关系是件很不道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