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奚儿将手中的梅枝放到坟前,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拖的很长很长,玉蔓见他眼眶蓄着泪水摇摇欲坠,心头猛地一揪。
玉蔓忽然想起,今天十月廿二,正是第一世琪花身亡的时候。
他折她的梅枝,只是为了祭奠琪花。
她知,他从小就喜欢梅花,因他身上的香气与梅花略同,只是淡了一些。
琪花曾经戏称他是梅精,他也深以为然。
他总是将自己喜欢的东西强加于人,有时确实惹人厌烦,但也不难看出他的一片赤忱。
他喜欢的,自然是他认为最好的。
只是,第一世的琪花并不懂得这个道理。
当年,她完全是被二公子元嘉的花言巧语蛊惑,情窦初开的年龄总是容易为一些虚幻的光华着迷,就像飞蛾扑火奋不顾身。
为了元嘉,她已不知她的身上造了多少罪孽,她一次又一次地暗害小奚儿。
有一次,她在他的饮食下了慢性毒yao,却被杜夫人及时发现,于是她就嫁祸小奚儿房里的另外一个丫鬟香草。
香草杖杀于亭,她的母亲哭瞎了双眼,被元老爷驱逐出门。
后来,暗害小奚儿的事情又被他的乳娘桂嬷嬷发现,她趁着桂嬷嬷打水的时候,将她推入井里,造成失足落水的假象。
玉蔓每每回想起来,依旧出了一身冷汗。
只是为了元嘉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他说等他真正做了元家的掌家人,他就会八抬大轿娶她过门。
如今想来,多么天真,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丫鬟,押了死契的奴婢,元嘉身为元家二公子,凭什么娶她?
直到她发现了元嘉和元老爷的新买的侍妾葛姬勾搭一起的时候,她才如梦初醒,她不过是元嘉手里的一枚棋子。
当年,出身书香门第的杜夫人极受元老爷宠爱,小奚儿出生之后,又因他身怀奇香,整个元氏家族都以为他是天人转世,三千宠爱于一身。元老爷甚至说过,以后若让小奚儿执掌家门,必能光耀门楣。于是,元嘉动了杀机,非要除去小奚儿不可。
然而,玉蔓一次次没有得手,又被她发现了他和葛姬的秘密,元嘉害怕事情败露,竟然又将玉蔓骗出家门,卖入青楼。
玉蔓一次次地逃跑,又一次次地被抓回来毒打,最后被逼的没有办法,拿了自己的红绫腰带悬梁自尽。
可她没有想到,她又能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是上天给她的机会,让她回来救赎,也让她回来复仇!
此刻,羝奴已经动手去拔坟上缠绕攀爬的蔓草,他的力气很大,一扯就能将蔓草带着坟土扯掉一片。
“仔细一点,这么冷的天,你要把坟土都扯掉了,琪花姐姐住在里面可不受冻了吗?”小奚儿激动地呵斥。
羝奴急忙放轻动作,拿着粗壮黝黑的手指去抠蔓草的根部。
玉蔓难过地看着小奚儿:“你对琪花如此用心,她要是地下有知,一定……一定会感念你的恩德……”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小奚儿注意到了她的哽咽:“你似乎也很难过,却是为了什么?你也认识琪花姐姐吗?”
玉蔓点了点头:“我和她是很好的朋友。”不论救赎,还是复仇,她都要接近小奚儿,琪花或许是个很好的桥梁。
元家号称杭州首富,家中坐拥金山银山,元老爷的妻妾和儿女争权逐利,当她还是琪花的时候就已司空见惯。只怕小奚儿生性纯良,心无城府,被人暗算了也不知道,她必须要守在他的身边。
小奚儿幽蓝透亮的清瞳盈盈注视着她,半晌,又转到她的身后,默默地打量。
玉蔓莫名其妙:“你看什么?”
“屁股!”小奚儿简洁地回答。
玉蔓惊了一下,急忙将上身穿的银红杏花暗纹夹袄的后摆往下轻轻一拉,玉容微愠:“无耻!”
“《易经》有云:‘方以类聚,物以群分。’你的屁股和琪花姐姐是有几分神似,想来你们真是朋友了。”
玉蔓凌乱。
什么逻辑?
但见小奚儿的表情似乎对自己的理论深以为然。
疯了!
绝对是疯了!
从前他的逻辑虽然有些不清不楚,但是当时他只是一个稚子,可以理解,现在他都十四岁了,逻辑依旧如此不正常。
“你叫什么?”
玉蔓警惕地看着他,弱弱地道:“司玉蔓。”
“琪花玉蔓应相笑,未得歌吟从酒行。看来你和琪花姐姐是有一些缘分。”
羝奴拔完蔓草,土坟表面光洁平整,他拿着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望了一眼渐渐西沉的日头,走到小奚儿身前:“香哥儿,已经是傍晚了,咱们回吧?”
“明年我就要离家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回来看琪花姐姐,让我多待一会子吧!”他默默地蹲在坟前,抚着刻着琪花名字的木牌,似水柔情的动作透着几分优雅。
玉蔓知道,色目人重利,因此他们之中出了许多巨商大贾,按照色目人的种族不同,习俗和家规也各不相同。
元家的家规就有一条,子孙年满十四之后,家长给他一定的本金,让他出门自谋生路,一年以后回来,家长考查成果。如果成果喜人达到要求,家长就会考虑将家中的产业交出一些,让他试着打理。
小奚儿明年就十五岁了,就要出门自谋生路了。
玉蔓必须及早策划留在他的身边,助他成为元家的掌家人,只有这般才能打压元嘉。
“糟糕!”小奚儿忽然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