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夫姓左,是个老知识分子,原来是省城的一名大学教师。传说他是在大学教书的时候,犯了严重错误才被下放到那个村里。后来他回不了城,就和同村里的一个结过婚的农家女结了婚。在那个村里,传说老夫是一个高人,身上有许多许多的故事。这些故事是村民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总之,他是一个让大家感兴趣的一个人。
因为老夫所在的村子与刘蟾蜍的家隔的不是太远,所以有关这个老夫的有些传说,也会时不时地传到刘蟾蜍所在的村子来——
人们对老夫的兴趣除了他的来历外,更多的是在关注他的学问。传说老夫能说英语和日语,还能看出《人民日报》《参考消息》上的哪句话写错了,哪个标点符号没有用对,还能把它修改过来后,讲出的一二三。虽然让村民听后似懂非懂,但还是让大家感觉这个左老头子很了不起。
1970年代,《人民日报》是什么东西?它是党报啊,党的喉舌,传递的是毛主席和党的声音。它在淳朴的老百姓中间,地位至高无上,权威至高无上。它多么地庄严和神圣,怎会出错?但这个老夫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能从《人民日报》的字里行间中看出问题,挑出毛病,不得了,不简单。与老夫居住的相邻的几个村子,认识和不认识的人都能听到有关老夫的各种传闻。在他们看来,老夫的学问深得很,是一个让人肃然起敬的人。
其实,修改《人民日报》还是小事一桩,最让乡亲们啧啧称奇的,是夸老夫有“秀才不出门,能测天下事”的本事。虽然老夫因此惹祸而遭到了严厉地批斗,遭到了不公的对待,但最后事实证明他说的事情的确是对的,他也得以平反昭雪,重新赢得了村民的尊重,而因此老夫的美名进一步传扬开来。
这个传说是这样的。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是中国老百姓千百年来遵从的人生准则。因此,虽然传说老夫是犯了严重错误的人,但因他很有文化,很有学问,而且学问大得很,所以对于这位既有学问的左老夫,他们从骨子里有一种天然的敬佩和尊重。
老夫来到村里后,似乎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就是特别爱看书看报。而那时只有生产大队的书记家里有报纸。那是生产大队订的,每天都送到大队书记家,一份是《人民日报》,还有一份是《参考消息》。老夫来到村里后不久,知道了书记家里有报纸,每天不管多忙,他总是会抽出时间,跑到生产大队书记家里去看。
虽然每天的农活很累,但再累再苦,老夫总会赖在那里把当天的报纸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看一遍。老夫的行为让老书记从内心里也比较反感,但老书记有求于老夫,也只好忍着。
老书记没有什么文化,许多问题他弄不懂,老夫的到来他正好向他请教。比如向老夫问一个在读报时不认识的字,比如问苏联为什么叫修正主义国家?比如问美帝国主义为什么叫纸老虎?比如问台湾人民既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中国人民解放军为什么不去解放台湾?如此等等,老夫似乎总能给他一个很满意的解答。也许老夫的解释老书记不一定都听懂了,但他相信老夫的解答不会错。
而这在以前是没有人能给老书记一个满意的解答的。其实也不是没有人能给他解答,而是他根本就没有找人解答。在老书记看来,他是那个村庄最大的官,他本身应该就是最有学问最有权威的人,如果要向他的“臣民”请教,那时一件很丢人的事。而老夫就不同了,他曾是大学老师,多有学问,能叽里咕噜地说几个国家的话,还能看出神圣的《人民日报》上的问题,这多了得,这多厉害。向老夫请教问题不是丢人的事情,而是很有面子的事情。
然而,老夫在老书记心中立起来的美好高大形象,就因老夫的一句话顷刻间倒下了,很让人唏嘘。
那是1976年元旦后不久的一天下午,老夫又到老书记家里看着报纸。看着看着,老夫突然大叫起来:“这个阿尔比利亚有点问题,我们与阿尔比利亚之间肯定发生了问题。”
“阿尔比利亚有问题?我们与他们出了问题?”老书记从老夫手中抢过那张报纸去看,报眼上一个醒目的标题映入到他的眼帘:阿尔巴尼亚共产党中央委员会总书记恩维尔·霍查发来唁电,沉痛悼念周恩来总理逝世!
看到这则标题,老书记一脸的疑惑,眼睛直直地盯着老夫,“阿尔比利亚有了问题? 我们与他们出了事么问题?”
“这、这只是我的一种感觉?”老夫急忙回答,脸上的神色有几分不安。
“你、你在乱说。”老书记有些愤愤不平,“难道我们的周总理去世,阿尔比利亚的总书记不发来哀悼信才没得问题?”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老夫子的额头上已经冒汗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难道周总理死——不,”老书记觉得用“死”这个字眼是对周总理的不敬,连忙停顿,便改口说道:“周总理去世了你蛮高兴?”
“书记书记,我真不是这个意思。”老夫子脸上的汗直流了,“周总理是我最最敬仰的人啊。”
“哼哼,你少跟我狡辩。周总理去世,阿尔比利亚的总书记发来哀悼信表示哀悼,你说阿尔比利亚有问题。难道他们发来电报表示庆贺?你太反动了!你搞清楚,阿尔巴利亚,它是我们社会主义阵营里我们最好的朋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