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攻势减退了下来,没有人再发言了。
“张媛,低下头去,你想对抗是不是?你知道蚍蜉撼树吗?在强大的无产阶级专政面前,你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死路一条,必将死无葬身之地!”于主任厉声呵斥。
“打倒大地主张媛!张媛不投降就叫她灭亡!无产阶级专政万岁!”又是一阵口号声响起。
“张媛,你对群众的检举不服,是不是?现在我们就开始落实。我问你,你家里有金元宝吗,有金条吗?如实招来!”工宣队代表走到张媛的面前。
“没有!”张媛回答。
“不许抵赖,如实招来!”
“确实没有!”张媛坚定地回答。
“好,张媛,你不交代,负隅顽抗是吧?刘大嫂站出来,你和大家说说,张媛是怎么和你说的?”工宣队代表用手指着一个胖女人说。
“她,她和我说过她,她家有这些东西。”刘大嫂声音不大却语出惊人。
天啊!太荒唐啦,我张媛什么时候和她说过这样的话啊,她为什么要这样说呢?张媛不解,她又一次抬起头,她在用目光寻找刚才说话的人。
“张媛,低下头去,回答我的问题!”工宣队代表厉声呵斥她。
“没有,我家里没有金元宝也没有金条,我也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我有这些东西。”张媛大声地反驳。
“老实点!现在我再问你,你第一个丈夫跑到台湾去了,这是事实吧?你们还在联系,对不对?”工宣队代表转向另一个问题。
“他是沈阳冶炼厂的工程师,你们可以到那里去调查,我们离婚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没有任何联系,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跑到台湾去了。”张媛辩驳。
“李二婶,你来说说,让我们用事实来打击一下张媛的嚣张气焰。”
听到这熟悉的称呼,张媛本能地想抬起头,可现在她的头被人按着,他们不叫她抬头。
“我,我是说他第一个丈夫来过,我见过……”李二婶有点紧张,一向伶牙俐齿的她,说话吞吞吐吐。
“那个人来过,你见过是吧?你都见过,张媛还不承认,还在抵赖,可见她有多么地顽固不化……”
“张媛没见到他,我告诉张媛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走了……”李二婶实话实说。
“行了,不要说啦,起码有一点可以证实,那个人来过,他来干什么?为什么不见面就走了?这里边一定有问题!”于主任打断李二婶的话。
“你嫁给李青山是什么意图?你的母亲为什么突然失踪了,跑到哪里去了?有群众检举,说你的母亲形迹很可疑,总是神出鬼没的,她现在哪里?”工宣队代表又发问。
“在西安我弟弟家里,在帮他们看孩子。她早年守寡,晚年就在三个子女家里轮流居住,这难道就是神出鬼没吗?”张媛反击“张媛,你什么态度?看来你是想顽抗到底啦,跪下,叫她跪下,向人民群众低头认罪!”于主任非常气愤,她不能容忍一个被批斗的人如此嚣张。
话音刚落,立刻有人将张媛推到,有人走上前来用脚踢他,一边踢一边说:“地主婆,还这么牛气,我叫你牛气,我叫你牛气!”
这个人并不认识张媛,但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的,他的外号“踢三脚”。大家都知道他,无论哪里开批斗会,他只要知道消息肯定会去,也一定会充当义务打手的角色,不问青红皂白,上去就用脚踢。他以此为乐。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社会大呀,什么人都有。
“我不是地主婆……”
“打倒张媛!打倒大地主张媛!无产阶级专政万岁!坚决扫除一切牛鬼蛇神!
此起彼伏的口号声淹没了张媛的辩驳……
批判会结束了,张媛跌跌撞撞地走出会场,她脑子中记得最清楚的是工宣队代表在会议即将结束时的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