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回谷羊肠小道间,疾驰奔跑的身影不时跃上跳下,以躲避周围不规则冒出的尖锐石棱柱和横生在石壁上枯树的枝条,如此小心,故而在那般逼仄的地方竟是未伤他分毫。
自这人将他掳来之时,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小姐他们无碍,有人要见你。”言律的心便稳了一半。现在又察觉到他如此护着自己的心思,这另一半心也就沉回了肚子,最后更是干脆的闭上眼睛——看了太久的雪景,两眼直泛酸。
如此悠闲,倒真没有半点被劫持者性命受人威胁的心思晃晃惧怕不已。
抱着他的人转了转眼睛,脚下生风,又提快了速度。
所以当言律再次感觉到臀下与某物相贴的真实感觉时几乎不过一瞬而已。
他不着痕迹的四下打量着,方方的空间,四根红漆木柱子立于屋子四角,没有雕花塑鸟,但痕迹斑驳,想来年月已久,正堂之上悬挂着的牌匾,上书“纪律严明”,未见墨迹,但下笔苍劲有力,入木三分。再一细看,竟是用刀一笔一笔刻出来的,如此,更显下笔之人惊人的毅力以及博大的胸怀。这让言律震撼之余,不免又在心中暗暗佩服,生了倾慕之意。
再一看这屋子正中摆着一张长桌,两列又各有一排椅子,想来此处应该是议事厅。
正堂之上,一张太师椅,上面正端坐着一人,皮肤黝黑,络腮胡子掩面看不清模样,但一双铜铃大眼炯炯有神,于悬挂在其上的牌匾相印,仿若猛虎下山,踱步山林,气势逼人,不可阻挡。
这人明显冲着自己的方向看过来,被他上下审视几眼,不自觉的就让人挺直了腰杆,心中紧张起来。
只闻其声如洪雷,响在耳边,“就是你小子娶了我女儿?”
言律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这人竟是韩渲的父亲!
当下连忙提手抱拳就是一礼,“正是小侄,岳父大人在上,还请受小婿一拜!”
“恩。”韩茂脸色稍缓,沉吟道:“我听吴斐说,方才他接你来的路上虽未表明身份,可你却丝毫不露怯,难不成你当真不怕死?”
言律想了想竟是将当时心中所思全部说了出来,没有一丝隐瞒,“当时这位吴兄只说有人要见我,却是不会伤害渲儿他们,如此,小婿便再没有后顾之忧,至于自己......”他苦笑一声,“您也看到了,依我这副模样即使有心反抗,也只是飞蛾扑火,只怕惹怒了对方,牵连了他们。”
韩茂皱着眉看了一眼他的下半身,“难道你就不怕他所说的都是骗你的?”
“渲儿是我的妻,这一生最亲近之人,凡是关乎到她性命之事我都不敢有半分坏的猜想。”言律的声音一顿,突然变得阴沉冰冷,“但若当真是天不遂人愿,是我无能,生不能护她周全,可即使拼上一死定也要为她报仇雪恨!”
这就好像暖炉骤然结了冰,硬坨坨的一团,森森的冒着寒气,定力稍差一些的,必然已经被激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是韩茂拧着眉头嗤笑一声,好似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方才听你所言我还当你是个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颇识时务的人,原来也不过是一块朽木头!愚不可及!”
言律垂眸,修长的指尖搭在自己身上棉衣的袖口处,轻轻捻了捻。
“如您所说,我确实知道自己的斤两,可是想必您也知道吧,渲儿有件东西,可以让即使蝼蚁如我,面对像您这样似巨象一般不可撼动的存在,也能有着百分百的必胜把握!”
韩茂看着他的袖子脸色一变,“那个小兔崽子竟是把那个东西给了你?”下一瞬他却又开始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甚好甚好!这下子可逮着机会好好嘲笑那个小兔崽子了!”
“贤婿啊!你可不知道啊,那小兔崽子就是个没脑子一根筋!认准了什么那就是即使撞了南墙也绝对不回头的主,愁死人了哟!他娘祖上传下来的传家之宝留给她防身,他偏不要!说什么君子之风坦荡荡,用这种东西太过阴损,也不想想做咱韩家的人哪里有什么君子的!?”
不,岳父大人,我家渲儿确实是女的,所以请您不要用‘他’这个字来代指,更不要说什么君子不君子的好吗?
这突然的转换模式让言律有点懵,‘小兔崽子’定然说的就是韩渲。可是方才还是一副‘我家女儿是块宝,娶了她是你小子的福气!’的拽到天的模样,如今又牵着他的手一口一句“贤婿”向他大吐苦水是要闹哪样?
不过周身那恍如泰山压顶般让人喘不过气的威压终于消散了去,言律很庆幸自己方才全部说了实话,也庆幸昨日里秋菊失口说出“只要小姐把那个东西给了姑爷,即使是老爷也绝对奈何不得!”这样的话来,自己才有机会蒙混过去。
当时在那般犀利的眼神下,若是自己有一点退缩的话,后果......
“贤婿,”这边韩茂以着完全不符合其样貌,絮絮叨叨的念了半天,终于说完了,然后拍着言律的肩膀道:“现在你嫁,不是,是娶了她,也莫委屈了自己,若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尽管说出来,我定会帮你削他!”
...
“多谢......岳父的好意,只是我和渲儿她关系很好,并没有任何委屈的地方,渲儿她很是温......”
言律这边话还没说完,只听咣的一声响,屋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开!
“老头子,你把人藏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