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后面,他的身体也禁不住颤抖起来,有些事情他虽然从来不说,心里却比谁都明白。雪茶忍不住握住他的手,却发现他掌心一片冰凉。
“父皇当年不顾全西界的反对,娶了作为巫族天女的母亲,才造就了现在不伦不类的我。得知自己的身世后,我一直都怨恨他们给了我这样的身份。其实有些事情,不可以就是不可以。现在我们立场鲜明,就好比当年的父皇与母亲,趁还有回头的余地,我们最好放彼此一马,你明白吗?”
雪茶奋力摇了摇头,大叫道:“我不明白!我从不介意你是什么人,有什么特殊身份,在我眼中你永远都是小戈!如果你介意我是梵世之人,那你为什么还要迎娶艾灵?她也是个凡人啊,所以你根本就是在胡扯!”
龙少戈无奈地摇头道:“你们不一样,艾灵是我的亲人,我有责任照顾她一生一世。而你将继承我母亲的幻帝之位,去辅佐我恨之入骨的北芒皇族。我们就像天边的飞鸟和水里的游鱼,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相逢本就是一场错误,更不应有所交集!”
“借口!都是借口!你愿意带艾灵走,为何就不愿意带我走?如果你能带我远走高飞,我宁可抛开一切,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一个!”雪茶狠狠拽住龙少戈的手臂,厉声反驳,胸口剧烈起伏着。
龙少戈抽出手臂道:“别任性了,鸟若衔着鱼远走高飞,鱼可是会死的啊。你说得对,其实你和艾灵并没有什么区别,正是因为我妄图带着她远走高飞,所以她才死了啊!”说着别过脸去,一颗热泪从眼眶中滚出。
“我不管,我不管!我这一生一世都要跟着你,哪怕万劫不复也绝不后悔!”她大喊着扑进他怀中,声泪俱下。
龙少戈勃然大怒,一把推开她站起身来,向前疾走几步后又停了下来。
只听雪茶在身后幽幽道:“你变了,不再是从前那个肆意飞扬、敢作敢为的小龙了。有什么东西束缚了你,囚禁了你……是你自己的内心吗?”
“我的内心?”龙少戈指着自己心口,嘲讽地大笑三声道:“你无须这样激我,我的心从未像今晚这样坚定清醒。我的意志任何人都无法扭转,我若决意要走谁也留不住!”说着纵身一跃,掠向月牙湖中央的假山上。
然后他立在十几来丈高的假山巅上,俯视着雪茶道:“不要再异想天开了,现在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和你的距离究竟有多远,我所在的地方是你永远无法触及的彼岸,你就认命吧!”
不料雪茶竟然抬脚跨进了湖水中,向假山附近游走过来,她坚定地望着他道:“我说过,无论你去到哪里我都要跟着!”
湖水冰冷刺骨,很快漫上了她的腰部,游走几步又漫上了她胸部,一袭浅绿色的衣裙都浮在了水面上。
“站住!不要过来!”龙少戈紧张道。
“既然我无法扭转你的意志,那你更别想扭转我的意志!”雪茶决绝一笑,说话时湖水已经淹没到了她的胸部,整个人都有些飘飘忽忽。
龙少戈知道她不会游泳,他心里着急,身形一颤差点就要俯冲而下。但他心想如果自己现在下去救了她,之前说的一切都白费了,这辈子都注定要牵累她。
于是他又飞身掠回了岸边,背对着她决绝道:“你听好了,除非江水倒流,铁树开花,昼夜颠倒,否则我绝不会带你走!”话罢头也不回地离去,如此的铁石心肠。
那一瞬间,雪茶心里似铁马冰河,呼啦啦全部碎裂开来,撞得她心血四溅,到处都是冰渣子。她捧住脸蛋,在冰冷的湖水里低声啜泣起来。
苦瓜脸这才找了过来,见雪茶正在泡在半月湖里,慌忙冲进去把她拉上岸。
这一夜,她终于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他仿佛就是东升西落的太阳,而她正是那株追随太阳的葵花。更无柳絮因风起,惟有葵花向日倾。然而转日莲的一生都在追逐着太阳,却始终无法触及到对方。没有一种爱可以凌驾于自由之上,她该放过的不是他,而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