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那天,阳光挺好,阳气旺盛,不宜察阴看局,也是我道行不够,便到地里帮我妈干活。
我叫我妈别太累了,因为我能挣钱了。可我妈不听,说趁着还能干得动,就多干点活。
她不怎么识字,但认死理,觉得活着就是要干活的,不能闲着。当然,她也觉得钱应该越多越好,这是一种朴实而现实的观点。
那天,我又帮她种了一大片的窝笋。有我挑水,她确实要轻松得多。
小花身上的伤不碍事,我们干活,它就在地边上趴着,幸福地晒在冬日暖阳里。
我妈也问了我学校里的生活,我只是说一切都挺好了,没上初中那么累。
她也问我怎么就学得那么神了。
我没对自己的母亲隐藏什么,但也只是说三爷爷留下的珠子,让我学得了不少东西。她看着我脖子上挂的巫王珠,也没看出个什么名堂来,反正觉得神奇,再细问,我就没说了,她也没再追问什么。
干了一天活,也是累了。晚上,天气异常清朗,银月浩光。我睡到半夜才悄悄起身,带着小花出发,往屋后的山顶上走去。
夜风生寒,但月在星在,是能见度特别好的冬夜。到了山顶,放眼一看,整个许家沟都几乎没有一丝灯光了。不过……
呈犄角破龙式的三家机砖厂,依旧灯光华亮,碎石声传来,生产的工人还在开着夜工。机器的轰鸣,听来就让人烦躁。
夜色灯光中,每一机砖厂都扬起红砂岩粉尘,迷迷蒙蒙,弥漫在厂区上空,显得有些诡异。
三厂断龙身,许家沟从此无来龙之气,生机萎靡。我在至高处,甚至莫名感觉有些荒凉、沧桑,也觉得有些可笑。
在我的眼中,天地很大,脚下也是山高、沟深。每一处山坳里聚居的人类生灵,他们的房屋都特别奇怪、渺小,那些酣睡中的人们更是渺小。
有些可笑的是,这里不是富饶的土地,贫穷是一个又一个时代的唯一标志。人说四川是天府之国,但那指的是成都平原,而非川东北大地。
然而,三百多年前的湖广填四川,却依旧让远方的人们背井离乡,到了这些地方扎根,一代又一代。两百年前的许家老祖,也买下了许家大院这一处土地。
在我那时的眼中,许家大院的位置,若是风水来龙破掉,便是一处凶地,老祖为何还要相中此地?
不过,那一夜,许家祠堂屋倒是异常平静,没有一丝阴邪凶戾之气,让我非常纳闷儿。这到底是为什么呢?许家大坟山里,竟然也是一个亡灵的影子也看不到。
其实,我特别想看看爷爷、奶奶的亡灵样子,甚至看看曾祖许其九的亡灵样子。
当然,我觉得曾祖亡灵应该已经不在了。差不多就是这样,富贵、贫贱不三代,祖上亡灵基本都会消亡了,除非特例,或者就是这些亡灵在阴间为差,但那已然忘却阳间一切亲恩、血缘。
在我的眼里,曾祖的阴宅并不是很好,风水抉断甚至有些差。我爷爷、奶奶的墓也不太好。最好的,还莫过于二爸的墓,想来也是陶先梦的误打误撞吧!所以,二爸的后人里,天江三哥混得最好。
我心忆及《巫王实录》中的很多内容,又拿出风水罗盘来测了测,依旧没有什么异常。反倒是,我家门前不远处的许家大坟山,似乎已经亡灵住地已满,再无安葬他人之处了。
阴宅也要讲阴阳气韵的,虽为阴宅,以阴为主,但还是要论及龙气护宅、消砂纳水、避凶就吉、取阳补阴的。只不过,阴宅需要的龙气可以强大,这样可以福萌后代,如古时帝王陵,特别讲究这个;阳气的需求,相对要少一点,过阳则出尸怪,少阳则出游魂,因为亡灵始终也需要阴阳冲抵,阳气少,必外出而采食阳气,扰乱阳间生灵。
乱葬岗从来不讲究这个,所以总是会出事。
我的勘察中,许家大坟山,来龙气势已断,大地阳脉与仅够所有数百座坟墓亡灵之用。其余几处主要的外葬墓地,倒还有不少的空余可用。这些墓地规模也不小,有的坟有十来座,有的数十座。
事实上,后来的许家大坟山,都没有再葬进过什么亡灵,基本上都外葬了。我的记忆中,只要我在的年代里,所有许姓族人过逝,我看阴宅都是抉断为外葬,不进大坟山。当然,我不在的时候,别的阴阳风水先生怎么干的,我则管不了。
那一夜,我在山顶上呆了很久,百思不得其解。小花就站在我的身旁,安静而雄壮。
为何一切这么安静?离奇的安静?就似乎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一连十天,白天、夜晚都如此平静,我甚至感觉山里的冬夜从来没有那么迷人过。
那十天,我都在帮我妈干活,但假期早也就超期了。可我给廖老师打过电话,作为学生,有他家里的座机;作为小老弟,我有他的大哥大号码;作为小老乡,我甚至有付师娘的传呼号。廖老师愉快地就给我自动延长假期了。
当时正也是种小麦的时候,我得帮着我妈,也帮二妈家干活,还到大姑家也帮了两天。做农活,大家都说我像我爸。可提起我爸,多年未归了,大家难过,而我也暗推了他的命,是有大风大浪,但那是有九十多岁高寿的。
如果我推得不错,我的父亲那时在西北一带,具体位置不可考。
那些日子里,我在小姑家那边的事情已经在许家沟里都传开了,都有人叫我犬娃小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