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婆子抬头睨了颜笑歌一眼,立刻认出来这是一个姑娘家,虽然短打布衣打扮成了一个小厮,却是细皮嫩肉,一没有喉结二却有耳洞,想来是哪家看多了话本以为女扮男装能瞒过去的蠢姑娘,再说了,张婆子又扫了一眼还在拉扯小乞丐的春暖,身边还跟了一个能为拼命的小丫头,总还是有点身份的。
不过嘛,张婆子嗤笑一声,春暖这种一看就是粗使丫头却紧跟在姑娘身边,想来家里也就是普通殷实人家,真正的高门大户的丫鬟也比普通人家的姑娘体面精致呢,再说了听说现在北边打老了仗,许多以前听起来特别高高在上的人家听说被灭满门的都不少,那些凄凄惶惶逃到金陵来的都不知道前程何处,将来都未必有她这个老婆子体面呢。一思及此张婆子的脸就更凶恶了几分,冷笑一声:“不管是婶娘卖的这位爷还是亲娘卖得这位爷,这位爷现在也是卖身契在我手上,真金白银也是被这位爷家里拿走了的,爷您是看不上如意馆那等地方,可爷您也想想自己这模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抗,大字不识一个,除了这张脸还能看,没了如意馆这种地方,爷您以后可怎么活下去哟,现在的世道啊,人命可不比一根草值钱多少。”
张婆子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虽然嘴巴上说着敬语叫着爷,说出来的话却是格外的难听。显然张婆子虽然落在了后面也是听到这个小乞丐刚才叫嚣自称小爷的。
本来听说要卖去小倌馆还在那边呆愣愣的颜笑歌,听到张婆子说这小乞丐还有张脸,立刻有点诧异的低头下去,正好和抬头的小乞丐对了个正着。
颜笑歌顿时就彻底愣住了,她一直小乞丐小乞丐的喊着他,俱是因为这小孩身上衣服没一处是好的,可以说就一堆破布条,头发更是乱糟糟得一团,把他整张脸都挡出了,这会仰着头,那乱糟糟的头发也是挡不住脸了,露出了一张并不肮脏的小脸儿。有点瘦,巴掌大的脸儿上英眉薄唇鼻子挺巧五官很深邃,重要的是,一双桃花眼让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有点雌雄莫辨。
颜笑歌觉得自己忍笑忍得有点辛苦,张婆子那句话说的是恶毒,但是那句“想想自己这模样”实在是让颜笑歌有点忍俊不禁。
真真是没想到这小乞丐生得如此好模样。
颜笑歌眼底的笑意别人没瞧见,但是和她正好对了眼的小乞丐怎么可能漏看,登时一张小脸变的通红,桃花眼里全是恼怒。结果因为这一分神却是被春暖彻底从颜笑歌身边给拖走了。颜笑歌看到这小孩的表情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不过还是站直了身子对上了张婆子。
“说吧,这孩子家里拿了你多少钱。我给你,算我买下他如何?”
张婆子被颜笑歌这么一说倒是愣住了。
那些所谓大家的姑娘她也是见识过的,一听说小倌馆什么哪个不是跟遇上了不干净的东西一样立刻就躲得远远的?她之所以说得那么难听就是想着这种一看就是没出阁的姑娘脸嫩,害个羞避开了她好支使了人去把人抓回来。
张婆子这人阴毒的很,但是有一点却能说是优点,她这人眼色极好而且做事特别知道进退。
说起来这薛家小子虽然模样长的极好,但是这性子实在是恭维不得,亲妈还在时就是个顽劣性子,亲妈死了来了继母更是叛逆得很,杀人放火没有偷鸡摸狗时常,后来薛家出了那档子事,当家做主得居然是死绝了。薛家小子口中的所谓婶娘其实已经出了五服的远房亲戚了,庄户人家娘子小家子的很,又是个尖酸刻薄的,愣说这薛家小子命硬克亲直接给发卖了。薛家的事在金陵城也算是件轰动的,这命硬克亲的话也传了出去,知道的人家不少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哪里有什么人敢买。卖去如意馆真是她最后的打算。
本来就后悔了把这祸害买下来,谁知道这祸害还不知道感恩有人收留敢趁着她不注意跑了,张婆子这才是真的怒极了。不过若是有人愿意当这个冤大头,张婆子也觉得这单生意也是做得,虽然卖去如意馆的银钱可能给的高点,但是若是这小子在如意馆也混闹起来谁知道会惹出什么祸事?
张婆子这边眼珠子转了几转有了计较,脸上还要露出几分惋惜来。
“这姑娘看着白白净净的,想必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怕是不懂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规矩。张婆子我是个牙婆,怕姑娘不晓得,做的就是这买卖奴才的事儿,我从他家婶娘手里买了他可不是等着别人同等银子买回去的。再说了,这如意馆可是给了一个高价……”
“低买高卖,我是懂的,您是做买卖的,如意馆想来也是做买卖的。这小哥虽模样长得好,但是到底年岁不小了,如意馆那种地方,再高价也是有限的。您说是不是?”颜笑歌没有看已经有点激动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小乞丐,而是笑吟吟地看着张婆子。
张婆子被颜笑歌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给惊得差点一个趔趄摔到。这是哪家的姑奶奶,说话真是一点忌讳都没有。还说这年纪也不小……咳咳。
颜笑歌却是不再理张婆子,把春暖招了回来,春暖见那个小乞丐这会傻愣愣的好像被她家姑娘给吓坏了,不再有那种挂脖子抱大腿的举动,这才转身跑回颜笑歌身边,至于颜笑歌刚才那些话,她是一点都没听出来哪里有什么问题。在金陵乡下地方,小倌就是小孩的意思,她以为那小倌馆就是专门养小孩的地方,虽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