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人自来的,也是去的。且不论你,这天下的男女老少皆是脱不得轮回之苦。生老病死,谁能避开,能寿终正寝,膝下有子,乃是喜丧。再者,命运多变,人事难料,你虽不能在身旁守候,可你活下来便是马老最大的愿望,否则当年在鹤归楼他又怎么唐突般收了余炕?”
萧衍闭眼沉思,往事一幕幕尽数浮现,初识字,练眼力,学打杂,端茶水,辨赌技,直到那日在鹤归楼马老最后认出萧衍的眼神沉沉一望。萧衍泪如泉涌,好不无奈,为何自己总是慢了天数一步,想给恩人叩个首的机会都不在了。他想来想去,万分惆怅,闷声难言摇着头。
“萧衍,你这身打扮,是去往何处?”荀先生接着问道。
萧衍拭去眼泪,开口道“不敢隐瞒先生,我并不是做了道士。”当下把这五年多的着遇粗略说了一遍。
荀先生只听得一呆“好小子,你还未到双十年华,便已习得覃昭子的真传。”当下一思,右手忽开,只见一石子似箭般向萧衍面门而去。萧衍也不抬眼,左手轻出,划了半个圈,恰好散去石子劲力,顺手接住。
“哈哈,果然是玉虚真传,萧衍你福气不小啊。”后者点头赞道。
“荀先生…”萧衍似乎还有些呆滞,看了看手中石子,又看看了他,“先生也离开鹤归楼了么?”
荀先生低头笑了笑“三十年的旧账,到底脱不得,老夫要去了一桩心事。”说完,似乎想起什么“萧衍,你可是从长安那方行来?”
“确是如此。”萧衍淡淡回道。
荀先生扶须说道“长安,好个长安!”,忽悠看见萧衍袖间有一片湿迹,往下一看,这小子的水袋竟然是漏水的。“你小子,做了这玉虚传人也得注意些仪态。”话罢把自己的水袋取出,“来,小衍子,你我故人一场,我周身也无贵重之物,这水袋是玉门关一位客商所送,你把那水袋扔了换我这个吧。”
“多谢荀先生,可…可这水袋虽破,情义却重。”萧衍摇头,想起那老先生家中贫寒,却还是赠与自己这水袋。
“哦?有何情义?”荀先生好奇问道。
萧衍想了片刻,缓缓开了口,把路上着遇讲了一番。
“长安洛州交界处?”荀先生听的一惊“长安洛州交界,今年逢了大旱,草木皆败,颗粒无收。那老叟肯把水赠与你,可算善心使然,好不淳朴!我闻那村名曰青云,今年不仅收成不好还着了强盗洗劫。”说完,荀先生停了停,“马家的恩情你虽还不上。”说了又拍了拍水袋,看着萧衍,笑道“莫等后悔方念恩情。”
萧衍一怔,愣了愣,似乎想起什么,双眼圆瞪,忽的起身飞奔而去,到了铺前翻身上马,回头大喊一声“多谢先生点破!”话罢疾行而去。
慕容凉德抚了抚白须,淡笑不语,目送萧衍身影渐行渐远,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也起了身来出了林子...
萧衍一路疾驰,手中握着那个破旧的水袋,心头忐忑不安“此着千万要把恩情还上,这世间的缘转头便散了,我因为一时胆小,已然错过了报答马叔的机会...这老人在大旱之季赠我甘露,可谓恩义深重...”他想着,马鞭加急,越行越快“以前此处便是那五仪山莫掌门匡扶百姓么?正气不是没有,只不过人心变了,既然没人去行侠仗义,我萧衍自来断这是非!”行了半个多时辰,萧衍看见不远处便是那青云小村,心中一朗“我于农耕毫无了解,这求雨的法子亦是不会,此番只望能除去这强盗之患,造福一方...恩...等我寻了老人,再去通知官府...”他想着想着已到了村口,只见路上一片狼藉,半个人影也没有,“莫非...莫非...那黑风山的强盗?”萧衍看的一惊,不详之感涌上心头,当下运起轻功,赶忙往那老人家中赶去,只见那院门大开,屋前躺着一个人。
“不好!”萧衍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去,定睛一看,那送水的老人沉沉横在地上,脖颈留了一地血,暗色深黑分明才死不久。“啪”萧衍手中水袋一落,双手愤愤握拳,额头青筋暴怒,眼眶瞪血红“什么?!我...我...我竟还是晚了一步...为何...为何...我这人便是个扫把星么?!对我有恩的人,都不得善终?!”他愤愤捶打着地,“这老人朴实淳厚,待人善良,苍天!你为何不佑善人!不肯等我归来!”话罢仰天长啸一口,声声不绝,“道家云:万物皆虚,为道不空,可修的真道又能如何,炼丹长寿又如何?武功盖世又如何?却连一赠水恩情都还不得!祖师说得对,不修道方为大成!入得红尘断这是非才是正道。”萧衍凝眉怒目,胸中气息起伏,心中似有决定,“这事不怪这老天,都是我胆小怕事,如若早狠心除了那强盗之患,哪会让老人家落得这个...”
“可...可你真的能杀人么?”脑中一个声音缓缓响起。
“杀人...”萧衍此刻受了几般刺激,有些失了心性,当下愤愤道“不就是杀人么...还是杀些该死之人...”
“那可是人...不是牛羊猪马...不能杀。”那声音又传了过来。
“不杀?不杀莫非叫这群畜生继续为非作歹?继续害些善良之人?”
“不...这自有王法处置...”
“不什么?!王法?王法如若真的在,老先生何至如此!这朝廷把那些江湖侠义之派都屠了个干干净净,如何再指望王法!”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