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前段时间才为几件大案忙得足不沾地,更被皇帝挥手放行,表明无需像其它的朝臣一般天天午夜时分就起床,穿越大半个盛京抵达宫门上朝的钱睿渊,就生平头一次体会到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句话的深刻含意。
秦王从分开的人群中走了出来,无视众人看向自己时那幅虽欲看好戏,却依然下意识选择退避三尺开外的姿态,只是缓步行到钱睿渊面前,深深地施了一礼:“三舅舅。”
早就见识过秦王公然唤钱将军“外公”的顺杆子往上爬行为的一众朝臣,在这一刻,毫不犹豫地给秦王盖了个“无耻”的戳。
——为了能早早将杜芷萱这个与自己命格相合的姑娘娶回王府,秦王还真是煞费苦心哪!
不过,鉴于杜芷萱是勇诚候府的姑娘,生父杜尚书才刚刚被钱睿渊给弹劾了,于是,众人又齐刷刷地看向面容黑得能滴出墨汁来的杜尚书,心里齐刷刷一排“卧槽,好精彩,好打脸”的话语飘过。
明明与皇家联姻,却依然未被皇室放在眼里,从古到今,杜尚书还真是天天辟地第一人哪!
这,已非简单的“可怜”能形容的了!
但,一点也不想同情杜尚书,肿么破?
……
虽在钱将军的命令下,与将军府的男儿们一同上阵给秦王套了好几次麻袋,但,在看见面容柔和了几分,不似往常那般令人见之生畏的秦王时,钱睿渊依然下意识地摒退了其它的杂念,做出一幅与秦王第一次见面的模样,回了一礼:“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秦王微微侧身,只受了钱睿渊半礼。
若非碍于众目睽睽之下,只怕秦王会毫不犹豫地退开,并不受钱睿渊的礼。
这,正是秦王私心里觉得彼此已是一家人,无需太多礼仪的最基本的想法。
“三舅舅。”秦王又唤了一声,摆出一幅晚辈向长辈请求的恭敬谦卑的姿态:“晚辈有些律法方面的疑问,想向你请教,求你解惑。”
钱睿渊双眼微眯,用一种极似狐狸的神情,细细地打量着秦王,并未吭声,但由他那似笑非笑的神情里,就可窥知他已隐隐地察觉到秦王的用意。
眼见钱睿渊竟面带笑容地看着自己,秦王心里一喜,只觉得自己提前遣人调查将军府一众人秉性的决定无比的正确,脸上却神情不变,并诚恳地建议道:“晚辈心里积累了许多疑惑不解之处,不知需要请教多久。不若,晚辈随你回府,再详细地请教,可好?”
说着话的同时,钱睿渊还仿若漫不经心地跟上了钱睿渊的步伐,并搀扶着钱睿渊上马,像前几次为钱将军牵马那般,用威胁中暗含警告的目光逼退了小厮,自个儿将缰绳拽在了手心里。
一路上,秦王处处摆出一幅恭敬谦和的姿态,并在与钱睿渊探讨中,颇有些“举一反三”的聪慧之处,只令钱睿渊也不由得用和蔼中暗含欣慰和赞叹的目光瞅着他。
这一幕,只令知晓钱睿渊那张儒雅谦和表相下掩盖着的腹黑狡诈本性的安平郡主,也不由得有了捂脸叹气,不想面对这种杜芷萱尚未出嫁,家里那些护犊了的人就一个个倒伐的举动。
不过,素来知晓自家儿孙看人极准属性的安平郡主很快就释然了,并用一种更加欣慰和满意的目光看着正与钱睿渊探讨得颇为兴致高昂的秦王,只觉得过往十多年被钱诗雅和武候王世子联手坑惨了的杜芷萱终于苦尽甘来,遇见了这样一个真心实意的好男儿。
在秦王与安平郡主请安后,虽坐在钱睿渊身旁,一心二用地与钱睿渊探讨“律法”之事,却依然时不时就用一种关心的目光看着杜芷萱,更在看见摆放在杜芷萱面前的那碟坚果时,下意识地抓在手心里,细细地剥掉外壳,再放到小碟子,推到杜芷萱面前,任由杜芷萱食用。
见状,一直暗地里观察着秦王的钱睿渊不由得微微颌首,看向秦王的目光里也带上了一抹满意。
自家妹妹的闺女,本就该放在手心里千娇万宠。以前,被勇诚候府一众人给瞒在鼓里,肆意算计拿捏,也就罢了,却万万不能因为勇诚候府内宅倾扎而放出来的“嚣张跋扈,任性妄为”等恶语,而用有色眼镜看待杜芷萱,觉得杜芷萱就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姑娘!
尤其,秦王这位杜芷萱御赐的未婚夫,更不可以再像武候王世子当年那般“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否则,早已幡然醒悟,不再像过往五年那般“为情所困”的杜芷萱,定不会再阻止将军府一众人肆意凌虐秦王的举动。
待到那时,哪怕秦王是颇受太后偏宠的幼子,更是被当今皇帝当儿子般养大的,将军府也会拼上所有,狠狠地从秦王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想起那个明明不满自己与杜芷萱这桩赐婚,却依然不愿意侮辱了自己的名声,率先向太后请求解除婚约的请求,偏要一边与钱诗雅这个杜芷萱嫡亲的表姐私下里往来,一边与钱诗雅联手算计坑害杜芷萱,只为了以杜芷萱的劣迹斑斑来反衬托出自己的文武双全,从而在激起了众人同情和怜悯之心的情况下,一举坑死杜芷萱,以此来解决这桩婚事的武候王世子,钱睿渊心里有些愤愤然的同时,也再次高看眼前这个满心眼里只有杜芷萱的秦王一眼。
“听说,王爷与陛下求了一年的假期?”
“正是。”即便在将军府一众人面前,再次坦陈自己对杜芷萱的情谊,依然只能从秦王那张面瘫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