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舒眉真是共-产-党派来南京的地下党员,应该会为她编造一个周密稳妥的身世来历吧?怎么可能会被你一查就查出有问题呢?”

这个反问问得须磨弥吉郎一怔:“这……或许,是共-党那边一时疏忽了?总之,这个舒眉有问题,绝不适宜成为关野家族的长媳,你最好别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了。”

关野信离开福音堂教会小学时,舒眉像往常那样亲自送他出去。他一边走,一边回想起舅舅须磨弥吉郎对她那个“共-党”的判断,心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如果她真是共-产-党,那我和她之间就更加不可能了!

九一八事变后第三天,中国共-产-党就发表了抗日宣言。而国民党政府却采取了不抵抗政策,蒋-介-石以攘外必先安内的理由全力围剿共-产-党,把重心放在打内战上面,而不是与日本人作战。

所以关野信不难明白,如果舒眉真是共-产-党,以中国共-产-党对日本侵华行为的零容忍态度,她身为党员一名,自然与日本人更加不可能有任何亲密关系了。

关野信的叹气被舒眉听到了,她有些不解地询问:“你怎么了?唉声叹气的,出什么事了吗?”

迟疑了一下后,关野信决定不再自己瞎猜,而是当面锣对面鼓地跟舒眉求证一下。于是他问得开门见山:“舒眉,你……是中-共的地下党员吗?”

这个问题实在太出乎舒眉的意料了,她睁大眼睛看着关野信,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顿时扑哧一声笑开了。

“什么?你怎么会这么问呢?请问我身上哪一点让你觉得我像中-共的地下党员了?”

舒眉忍俊不禁的失笑,说明了这个猜测的可笑。关野信本能地心头一喜后,却又犹自不放心地追问:“你……真的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中-共的地下党员是那么好当的吗?那需要钢铁般的意志和百折不挠的精神,我身上可没有这种标准配置。如果谁想发展我去当地下党员,我的回答除了no还是no!我很有自知之明了,像我这种娇生惯养的白富美,干不了潜伏那么高风险的活。一旦被敌人抓了,不用严刑拷打我就什么都招了。到时候可就太对不起组织对不起党了!”

虽然舒眉说的话关野信不是全部能听懂,但她话里的意思他已经明白了,也完全放心了。他如释重负地一笑道:“不是就好,当共-党的确很危险,不适合你这样娇滴滴的女孩子了!”

“那个,是谁告诉你我有共-党嫌疑的?”

关野信想了想,决定不把舅舅供出来,以免惹舒眉不高兴。便含糊地回答:“这个不重要了!”

“谁说不重要了?我真的很想知道是谁这么看得起我,觉得我是一块地下党员的好材料。如此魔性的鉴定结果,太让人无语了!”

“啊?后面那句话什么意思?”

“呃……就是生气的意思了。”

“你别生气了,只是误会一场了。因为,最近国民党在南京城排查中-共派来秘密潜伏的地下党员,所有新来南京的人都或多或少会被调查,尤其是你这种女学生——你应该知道吧?共-产-党最喜欢发展进步学生来闹革命。”

“嗯,有所耳闻,不过我真不是闹革命的料。我没有改天换地的雄心壮心,只想安安稳稳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当然,我十分钦佩那些富有斗争精神的革命人士,像江姐、赵一曼这些女英雄我都深表敬意。只是钦佩归钦佩,敬意归敬意,真要我学她们那样去闹革命,臣妾实在做不到哇!”

关野信认真地听着舒眉说的话,原本还在疑惑江姐和赵一曼是谁,可是她最后那句话,却硬生生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马上大惊失色地问重点。

“舒眉,你为什么自称臣妾?难道……你是从满洲国皇宫逃出来的妃嫔吗?”

“你这又是什么鬼问题?当然也不是了!我那个自称……纯粹只是一个玩笑,你怎么就扯上满洲国的妃嫔了?我可没兴趣给那位末代皇帝当小老婆。”

舒眉实在是哭笑不得,“臣妾做不到体”在21世纪的网络时代不过是一句流行语罢了,可是搁民国这年头如此自称,竟是要被人误认作末代皇帝逃妃的节奏了。

虽然舒眉矢口否认了自己的猜测,但是,关野信却越琢磨就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因为关野已经知道了舒眉在自己的身世来历上说了谎。

而如果她是一位从满洲国皇宫逃出来的宫眷,就不难理解她为什么要撒谎。也可以理解为什么她明明落了难,气质仪态却仍然不失大家闺秀的风范。能被满洲国皇帝选进宫的秀女,自然都是德容兼备的名门千金了。

关野信记得,满洲国成立后,曾经物色了五十四位秀女让皇帝溥仪从中选妃,他最终选定了李玉琴册封为皇妃。其余五十三位便都成了深宫里没名没份的待诏宫眷,日日独守空房等待着可能有也可能没有的天子临幸。这注定是漫长而无望的等待,也许从红颜等到白发,也再不能得见圣颜一面。

关野信情不自禁地猜想,舒眉也许就是其中的一位吧?因为不甘青春年华如此消磨于深宫岁月,所以孤注一掷地逃出了皇宫,逃离了长春,逃到最安全的中华民国首都南京,这样就不会轻易被抓回去了。而她来到南京后隐姓埋名地进了一所教会小学当老师,对自己的真实身份一直讳莫如深地保密着。

对于舒眉真实的身世来历,关野信自以为猜测无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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