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崇简一脸青白地看向母亲,肃然道:“阿娘,我看到了……”
“你看到了什么?”
“是太子,还有左羽林大将军!”
“李重俊?”太平公主先是一讶,左右一想便有所了然,轻笑一声,“我平日里何曾将他放在眼里,却不想他竟有这个胆子和能耐?”
“阿娘,他们是往北去的,可是大明宫在长安城东北,而不在西北这边,那么他们想必是……”
“自然是要杀武三思的,只是杀完了武三思之后,太子还要杀谁,我就不知道了。”太平公主冷笑一声,安抚道,“你今夜什么都不必做,好好去陪你家娘子便是。”
自从上阳宫那一场闹剧之后,为了息事宁人,也为了巩固关系,太平公主便做主让薛崇简娶了武三思的女儿,也就是武崇训的妹妹。薛崇简自是老大不愿意,可也无法违拗母亲之意,还好成亲之后发现,武三思的这个女儿还算不错。
如今武三思好歹是自己岳家,而太子既然选择了政变,必是将圣人也都算在了计划之内,眼见君主岳家皆有难却不去搭救,薛崇简心里有些不安,却听太平公主沉声道:“今夜,镇国公主府只求自保,其余的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没听到。武三思一家的生死,圣人一家的生死,都与镇国公主府没有丝毫干系,你可明白了?”
薛崇简怔怔地望着母亲,竟觉得好陌生。母亲平日里拉拢朝臣恩泽士子,壮大权势便也罢了,好歹也为大唐和圣人招纳了不少贤才,可谓巾帼之身赤胆忠诚,但今夜一看,母亲竟连圣人一家的生死都全然不在意!
太平公主一眼便看清儿子在想什么,轻笑一声道:“怎么,嫌阿娘狠心,不忠不义?”
“圣人毕竟是阿娘的兄长……”
“那又如何?”太平公主打断道,“他不还是对我颇多猜忌?眼下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只是表面风光,这风光能持续多久,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若有朝一日登高跌重,我终究是他亲妹妹,也是唯一的妹妹,他待我不会像对桓彦范那么狠辣,最多不过三尺白绫或一壶鸩酒,但是对你们可就不一定了,想当初……他可是连懿德太子和永泰公主都下得去手的。”
“圣人已是天子,虽有所猜忌,但并未做什么,显然还是愿意相信阿娘的。如今圣人有难在即,身为臣子,怎能不尽力去救?”
“天子是永远不缺人选的,没了他,还有太子,没了太子,还有温王,就算七郎这一脉都断绝了,还有相王,若是相王三让皇位,也还有我呢……”
“……阿,阿娘?”薛崇简听闻如此大逆不道之语,大惊失色。
“我不过说笑的,大唐从今往后,怎还会再容得一位女皇帝?此刻你只需明白,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只要大唐还在,镇国公主府还在,你我方能安好,至于谁做天子……”太平公主讽然一笑,“还不都是一样?”
薛崇简默默了良久,才终于点了点头。太平公主见儿子如此,不觉叹了一口气,正要转身踏入正门,却听一阵敲门声响起。
四下立时一片安静,众人不由停住了所有的动作,屏住呼吸。
顿了顿,敲门声再度响起,依然不缓不急。
薛崇简想派个人过去问问来者何人,却见母亲依然不为所动,只冷冷地盯着乌头门,似要看穿一般。
这时,敲门声又停了,一阵熟悉的人声传了进来:“奴婢萧江沅,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太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