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如上次那么说,“上辈子,上辈子就认识了,他是一位叱咤风云的将军,我是他跨下的战马,毛色是白的,鬃毛很长,奔跑起来,长发飘飘。”
她这回说的有些文学色彩了,上次说的,有些凝重的宗教气氛。
我要了解实际情况,你跟我玩宗教、文学都与事无补。
我只好顺着她换了一种问法,“这辈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去年,那个干热的秋季。”
切入了正题。但不免有些疯话的意味。
我问她,“苗圃内薅大草?”
她说,“哪还有大草?草都旱死了,眼看树苗就要干死了,护林队给树苗浇水。一棵苗一棵苗地浇,人手就显得不够了。”
道口警铃响起来了,声音很大,在车里彼此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她也就不说了。
待火车开过去,道口收杆了,两边堵的车才通过。
车开过铁路,彼此都拉开了距离,我扭过头去问她,“然后呢?”
戚丽嫣叹了一口气,说,“然后,我作为我公爹的家属,进入了护林队,其实,专门给树苗浇水,一天二十元。在我们浇水的第三天上午,我看到山根处一道七彩的光芒,晃得我不敢睁眼睛。”
“你爸来了。他就象一条神龙,播撒着七彩的光芒,来到我们护林队。”戚丽嫣迷迷芒芒的,进入某种境界,整个人好象升入空中。这时,我意识到她有某种病症。
“你爸温文尔雅,落落大方,和我们说笑着,他拿着一个铁皮舀子舀着水,浇向一棵棵树苗。挺起身来,阳光照在他胸膛上,我一下子意识到,他是我上辈子的主人!一直以来,我影影绰绰知道我上辈子是干什么的了,只是没有找到我的主人。我始终无法确认自己,我是一匹马还是一头牛或者是一头驴。”
她说到这里,我忍不住要笑,但我还是忍住没笑。
“我的主人出现了,我这才知道,上辈子我是一匹马,一匹白马,一匹鬃毛很飘逸的白马。”
我说她是农妇,显然被她的装束所迷惑了,看来,她有相当的学历,而且是个言情
“我渴望我的主人,跨上我,在无边的原野上奔驰,没有我的主人,我就什么也不是了。一无所有,活在这个世上毫无意义。我串两个树趟子接近我的主人,我的主人看到我,眼前一亮,他大约也回忆起上辈子的事情。最后一次战争是我们被困入一片沼泽里。我的腿陷入沼泽中不能自拔,我流着泪看着主人,我想他已经非常清楚我的心思了,但他不走。他撤出重围是很容易的,只要他舍弃我,踩着塔头墩子上向东再走十几米,就到了红树林里。红树林里相当茂密,敌人的箭簇是不能伤及到他的。我大喊着,‘向东向东,主人你向东!’主人不听我的话,他愚蠢地把肩膀伸到我的肚子底下,用力把我往上顶,可是这样一来,他越陷越深,我和主人一齐沉下去,沼泽边上那帮蛋蹭的敌兵,看着我们下沉,哈哈大笑,我希望他们放箭,把我射死在沼泽里。沼泽里的色彩太单调了,需要红色,需要血的色彩,可是,那帮人非常吝啬,不肯为我们多浪费一支箭。在我和我主人被沼泽吞没的时候,他们良心发现,开始沉默不语了。不知是我,还是主人呼出一连串气泡,告诉他们,这一世不算,下辈子咱再比试!”
“可是,”我接过她的话,“来到新世纪,发现敌人没了,沼泽没了?”
“是呢,我一度陷入困惑,如果是这样,还让我来这个世上干什么?直到看到了你爸爸,我才懂了,就是要续那段不情之约。”
她悠长的、幸福地回忆着,“我们的身下是厚厚的暄软的茜草,周围开着黄色的小花……”
我心悸,她当着别人这么恬淡、充满诗意地描写。
遇到些不知羞耻的,也没遇到这么不知羞耻的,更何况,你是面对他的儿子。你怎好意思把这类的话,对他说?有点儿原则好不好?我爸怎么了?怎么和这么个神经病还有一火?
“我们感动了上苍,下起了瓢泼大雨……”
我掩饰着,揶揄她,“没感冒吗?”
“感冒什么?有阳火拱着,湿邪不侵。”
我想我爸会怎样描写这段呢?我爸的确如安凌颜说的,好炫耀自己,他不一定怎样动用生花之笔呢。
我认为我爸是有才学的。我想,今天晚上,我就打开他的日记,把这一段找出来。把戚丽嫣的叙述和他的日记合璧在一起。
来到一个三岔路口,向西是正路,看着,也直达义览山,向南,也是义览山,唯有向北的路,不知所终。
我停下来,问戚丽嫣,“戚姑,走哪条路?”
“随你的意,这里的路,是必经天堂殿的,只不过绕了一点儿。”
她这不是说疯话吗?严格说,你选定一个目标,只要方向一致,是怎么都可以到达的,“只不过绕了一点儿,”要不,就有“条条大道通罗马”一说了?
“哪一条路绕得少一点,或者干脆不绕?”我跟她说话,只好顺着她说了,不然,你会说不通她的。
“左边。”
看看,把她说通了吧!
我就左打舵岔下道去。
“你一定以为我说话有点儿傻。”她说“傻”,不是“疯”。
她接着说道,“实际,我经历过的。第一次,我顺着向西的路一直走下去,但是从义览山擦边而过,绕过去,我下了一条小路,最终还是到了天堂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