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灵四象所形成的那一道原点,自被玄清真人斩碎之后,其中所封存的四兽之灵魂方才从无穷无尽的禁锢之中脱出,虽然是以消散一空为结局,可是,比之浑浑噩噩永不知生死,不识鸿蒙,不识天地为他人操控地活着,也许就此消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更何况,在即将消散之际的那一刻,余下三灵同先前已然死去了的朱雀一般,也找回了曾经苍茫被抹去的记忆,为这份遗憾和痛苦划上终点,即使是记忆之中的自己为其所杀,受人奴役,可是现在,事已至此,却也挽回不了什么,毕竟解脱必以血终,敌人的血,或者,自己的血。
然而,事实却远远不是这般简单,即使他们灵魂破碎,灵性消散,却依旧难逃被奴役的命运,只是这次,他们永远不会再有感觉罢了。不过,即使是这样,朱雀却不同于其余三灵,朱雀身为不死神鸟,只要灵魂不灭,便可浴火重生,然而这次,先是被玄清重创魂魄,又在其恢复半点神志之时,放弃自己太多灵性,是故,被大阵所吞噬的残余神魂,是远远少于其余三灵,虽可凝聚朱雀本体,却已然成了一具空壳。即使能够勉强唤醒生死交会之中的男子,也定将不完整。
只见,四灵魂魄缓缓化作灵子,即将消散于空中,回归世界之际,陡然一股阴冷吸力将那朦胧的魂魄灵子吞噬,接着便见血池之中凝成四道血灵,乃是结合四灵之残余魂魄,以及吸纳血海之中无穷无尽的鬼怨之力而形成的恶灵,狰狞嘶吼,震慑虚空,浮游于血池之中,逆时游动,环成一道圆,紧紧将那紧闭着双眸的俊美男子环在中央,越游越快,溅起一阵阵波澜不停的血浪,逐渐淹没了血池中那眉心有道血色龙影的男子。
片刻之际,血池之中血色已是一空,而仍旧围绕男子旋转的四灵早已化作一道血光,缓缓侵入男子那筋骨分明的ròu_tǐ之中,顺着他的经脉血管流转全身,随这漫天血液,皆被这男子所吞噬,留下空荡荡干涸的池底,一处处龟裂蔓延。
远处,玄清自斩碎四灵原点之后,微皱眉头,便将目光投向周围,但见此处白骨似雪,残尸重重,怨气凄厉,面无表情缓缓朝前走去数步,陡然一顿,目眦欲裂,怒火凶猛,飞步转折,倏地立在丛尸之中,看着眼前狰狞扭曲的枯尸,铁黑手臂之上的刻印,看着其身上破败却依旧能够明晰的熟悉道袍,玄清钢牙崩碎,却缓缓平静心神,未发一样,然而,从其神色来看,其确实已然愤恨已极,却生生被理智压下。骤地,空中纷杂气势蓦然一变,狂躁凶猛,凶煞莫名,玄清便即刻将目光移到那处,紧紧盯着远处漆黑之地,压制怒火,静静感受空中气势的扭曲变化,风的流向,心中自是凝重,面色尤为严肃,持剑飞步,瞬息来到血池岸边,抬头环视,看着池边耸立的栩栩如生的四象雕塑,盘旋腾云,展翅扶摇,御风轻啸,卧盘深沉,虽姿色各异,如若活物,却煞气深凝,皆是殷红血色,张大巨口,仿佛仰天长啸,说不清的冰冷寒意,而池下却是殷黑的血迹,浓浓而挥之不去的鬼怨之气紧缚其上,缓缓扭头,盯向血池中心端坐着的,赤裸着身子的俊秀男子,其神色平静,仿佛沉睡,即使是身处那恐怖的怨气之中,也都仿佛一个普通人一般而毫无一丝异常,居然连神色至此也不曾改变丝毫,不由不使人注意。搏动不停的心脏是如此有力的轰鸣,阴风也拂不起半点发梢,冷寂之中,有着令人难以忽视的气势和压迫。
空气中漫起一阵涟漪,是玄清真人的到来而溅起的波动,却也仿佛惊醒了干涸此中的男子,只见其缓缓睁开星光密布的双眼,静静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道人,看着其身上熟悉的玄青道袍,感受着那澎湃的有些相似的剑势与意志,面色沉静,眼神空远,仿佛那沉寂如同死水一般的记忆从心底缓缓漫出,微微咧开嘴唇,露出嗜血的笑意,却不曾溢出丝毫气势。可正是这般,玄清心中方才将之列为平生之大敌,不能有丝毫分神,虽然心中恨不得立即将这余孽错骨分尸,但此刻心神却不能为这怒火所阻扰。
二人就这般静默相视,谁也不曾轻动,也不曾交谈,就这样肃穆相对,然而,地底之上,那阴沉沉的天空之下,一阵阵风云悸动,乌云重重,连那苍白的月色竟也透不过那层厚重。陡然,气势渐盛,流动的空气于那扭曲的夜空中撕裂,混乱驳杂的气息于虚无乍现,竟使得这天地一分为二,泾渭分明,却又相互交织扭断,分不清彼此,时而厚重清越,时而阴冷爆裂,时而杀意磅礴,时而平静无波,恍惚间化作一处独立天地,不断向着更外处蔓延,应是气势交织的余波向着外界逸散。
诸人皆在这等浩然交织的气势压迫之下,心神震慑,如若背负大山,方才洞悉半点这等境界的恐怖之处,心中担忧玄清之际,止不住生出对这等境界的向往。
赤裸男子缓缓从池底站起,看着自己一丝不挂,心神一动,顿时一件由纯粹阴气魔元织成的青色直裰长衫穿于身上,腰束月白青丝腾云带,衣襟和袖口处用玄青的云线绣着腾龙祥纹,而一条云中青龙则恍惚间于胸膛背后浮现,一息一隐,仿佛在云中轻啸。阴气忽地涌动,一双青靴踏空而起,渐将与玄青真人视线相齐,一席血红长发随风而动,刀削般的刚毅脸庞隐隐有着邪气,古井无波的深邃眼底,尽是凶煞戾气,竟比之那天地之凶兽也不差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