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黯淡月色,王允在宵禁之后的冷清街道上,摸索前行。
所幸的是,这一路上,并没有撞见多少巡夜士卒。
来到城西一处紧闭外门的民宅前,王允先是警惕的左右探望两眼,见四下无人,才轻轻敲响了这家门户的院门。
不重不轻,敲了三下。
很快,一名农汉模样的男人打开了院门,他见到王允这般落魄模样,眼中惊讶之色十足,但他立马便回过神来,恭敬且迅速的将王允迎入了自家。
“主公,您怎么来了?”
汉子将王允招呼入屋,端茶倒水之后,恭敬的侯立一旁。
汉子名叫王垒,太原人氏。其实他本姓不是王,因年少时穷苦,卖身进入王宅,成为一名普通的扈从。后来,王允念他忠诚,追随多年,且立下诸多功劳,故赐予王姓。
能够被主家赐姓,乃是莫大的荣耀。
于是,王垒对自家的主子愈发的忠心耿耿。
“老夫的计划,败露了。”
王允在位置上坐了良久,当他说出这句话时,似是愈发的苍老衰颓,浑身透着股深深失落,其中还夹杂着诸多不甘。
千年道行,一朝丧。
这种突如其来的巨大打击,寻常人基本承受不住。
好在王允此生坎坷,尤其是在经历过两次大起大落后,只要性命犹存,即便天塌下来,对他而言,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只要不死,就总会有看到希望的那天。
王垒张了张嘴,想劝自家主公看开些,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木楞愣的站在一旁,静候王允吩咐。
“走吧,去营地看看。”
须臾之后,王允恢复好心境,从位置上起身,向王垒招呼了一声。
后者点头,谦卑着身躯在前面带路,当走至后屋的一处大水缸前,王垒顿下脚步,撸起袖口,露出一对粗健的手臂,然后双手把在水缸两侧,只听得他一声低喝‘起’,那盛满水的石缸竟被他生生搬了起来。
水缸挪开,王垒又找来锄头在地上刨了小会。
不久,便露出了一块方方正正的石板。
石板打开,探头向下望去,又是另一个全新的世界。
阴暗,潮湿。
这是通往死士营地的道路。
王允显然不是头一次来这里,他顺着搭起的木梯而下,轻车熟路。
下到地底,走上不久,狭窄的道路豁然开朗。
在王垒的引路下,不出片刻功夫,便抵达训练营地。
还未靠近,激斗拼杀的声音就先传入耳中。
王允走了过去,前方的空地上,数名死士正在进行搏命厮杀。
其他死士则从旁围观,激斗的数人皆是真刀真枪,使得招式也是尤为狠辣,倘若不幸被刺中要害,当场就会死亡。
这也是这些死士们的唯一乐趣所在。
只有疼痛和流淌出的鲜血才能让他们觉得,自己还存活于世。
从他们被丢进这个营地的那一刻起,就反复被灌输着杀人理念。以前锦衣玉食也好,穷苦潦倒也罢,到了这里,过往的身份就已经离他们远去。
在这里,只剩下弱肉强食。
每年在训练中死去的人,数以千百计,他们的尸体不会搬至外边,而是就地掩埋。这是要让其他人知道,他们能够活着,就是因为实力够强,可以踩着别人的尸骸继续存活下去。
王允给他们灌输的理念,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报仇!
在这些死士之中,大概只有五分之一的人和吕布有直接冲突,其他大部分都是拐来的流浪孤儿。起初之际,王允会安排人给他们轮番洗脑,直至让他们笃信,自己的父母就是为吕布所杀。
然后,再进行毫无人道的残酷训练。
这处秘密营地,王允连自己的儿孙都没告知,在他眼里,两个儿子、四个孙儿,皆不是可以成就大事之人,与其告与他们,还不如自己守口如瓶。
毕竟少一个人知道,就会少一分风险。
这里,水、粮食、兵甲器械,应有尽有。
而昔日的懵懂少年们,也经过不断的角逐淘汰,全都成了杀人取乐的机器。
王允的出现,很快便吸引了死士们的注意。见到王允,他们纷纷站立两旁,主动给王允腾开一条路来。
若非是给这些死士洗了脑,王允也不敢这样坦然的迈步向前。
这些家伙身上充斥的死亡气息,实在是太重了!
仿佛于无形之中,就形成了一股环闭式的围墙,散发出极为强烈的压迫,但凡心脏能力稍弱之人,根本承受不了。
“主公!”
死士们目光投来,同时呼喝。
王允只觉得浑身发寒,在那些冷冽目光的注视下,他甚至有些觉得,自己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有了这么一群悍猛的死士,即便是龙潭虎穴的戏府,也照样能够十拿九稳!
王允心中有了底气,他正欲开口简单说上几句,却忽然听得从他来的方向,有另外一道声音响起。
“老司徒,狗洞的滋味儿如何啊?”说话的声音戏谑不已。
王允面色陡然一变,有些恼羞成怒,并且在第一时间察觉出,来者不善!
不出小会儿,说话的男人现出身形,头裹巾帻,身穿束身黑锦衣,跟在他后面涌入地穴的人,也越来越多,像是没有止境。
“王政!是你!”
借着火光,在看清男人相貌之后,王允咬牙切齿。
王政闻言只是笑了笑,扫视四周一眼,不知褒贬的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