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
从北地快马赶回长安,郑郅并未像之前他对马腾说的那般入宫回禀天子,而是等到夜深人静时,才从司徒府的后门偷偷溜入。
避开巡卫的家丁,郑郅潜入王允的书房。
蹑手蹑脚的推开书房木门,郑郅进去之后,又转身小心翼翼的将房门关上。
书房里的烛火忽明忽暗,坐在书桌前的老司徒见到郑郅进来,苍老的脸庞上未曾有半分惊诧之色,反而淡然的饮了口茶水,不轻不重的问上一声:“事情办得如何了?”
“马腾已经接了所谓的圣旨,不过他会不会入京勤王,我可不敢保证。”郑郅寻了个位置坐下,看他的言谈举止,似是对这位当朝的司徒公并未有太多的尊敬。
当年,郑家满门被灭,年仅五岁的郑郅死里逃生,后来被王允暗中救下收养,并且将他训练为一名合格的心腹刺客。
郑郅当时虽小,可当亲眼目睹亲人落得灭族的下场之后,仇恨的种子,在他心间生根发芽。
值得一提的是,郑郅的父亲,便是当年想要袭击吕布的横都校尉郑攸,结果事情败露,遭吕布一戟挑死。
“既然接了旨,马腾肯定会来长安。”王允放下茶杯,露出祥和的笑容,对此深信不疑。
“司徒公何以如此肯定?”郑郅不解,从他那日宣旨的情形来看,马腾对吕布仍保持着一定的忠诚。
王允缓缓道来,枯瘦的面庞在摇曳的烛火下添了几许阴沉:“之前马腾来长安述职时,老夫与他有过几面之缘。此人外表敦厚实诚,气焰却格外嚣张,仗着有平定西凉的卓越功勋,除了吕布,完全没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你说,这样的一个家伙,怎么可能没有向上攀爬的野心?”
“所谓的忠诚,不过是背叛的筹码不够。人呐,最是善变,尤其是在尝到权力的滋味儿之后……”
说到这里,王允的神情似乎有些悲凉。
曾几何时,他也是敢同十常侍硬刚的忠直人物,只是后来的一场大难,使得他性情大变,变得隐忍、极具城府。
“那咱们下一步该当如何?”
郑郅询问起来,他虽然自负聪慧,身手也同样不俗,但他同时也很清楚,自己远不如王允这头老狐狸老谋深算。
所以在对付吕布这件事上,他一直都在听令于王允的差遣。
至于其他事情,郑郅没有兴趣,他只想弄死吕布,以报当年郑家的灭门之仇,以及慰藉父亲、族亲的在天之灵。
既然郑郅问起,王允也没有隐瞒的必要,说起了自己的全盘计划。
眼下大汉各地都处于战备或是交战状态,吕布更是在兖州抽不开身,否则也不至于让两个儿子领兵,增援河东。
王允便打算引马腾入京,戏策一旦得知这个消息,势必会调集大量军队去抵挡马腾。
到那时,关中防备空虚,王允便暗中差人怂恿皇权派的官员以及各地对吕布不满的士族,发动叛乱,逼出戏策埋在暗中的棋子。
等戏策落子结束,就该王允摧枯拉朽了。
这个计划,可谓天衣无缝。
王允隐忍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等这个机会!
果不其然,约莫十余天后,镇守萧关的守将传来急报,言马腾率大军兵临关下,自称是奉了天子圣谕,打着勤王的旗号,要求入关。
“马腾!”
任城的吕军大营中,传出一声怒吼,随之便是阵阵瓷器摔碎的声音。
“主公这是怎么了?”
听得帐内动静,外边的巡逻士卒窃窃私语起来。
旁边的士卒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一名颇有消息的青年士卒则张望了四周一眼,继而压低声音,神秘莫测的说着:“听我姐夫说,好像是征西将军马腾临时变卦,从北地郡转下关中,说是要入关勤王。”
“嚯,这还得了?”
“没有大将军的调令,擅自入关,这分明是想造反呐!”
“那马超将军会不会也……”
“嘘,这话可不要乱说!”
“都给我闭嘴!”
队长模样的军官赶紧打断,让手下的士卒不要学妇人乱嚼舌根。事情究竟是怎么个状况,主公和其他将军自有定论,还轮不到他们在这儿瞎操心。
大帐中,吕布胸口起伏,满脸的愠怒之色,自从掌权以来,他已经许久没有动过这般大的怒气了。
这些年来,他如此器重马腾,委任他为一番封疆大吏,结果这家伙居然脑袋短路,擅自改变作战方针,还想着要入关勤王。
“主公,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您再生气也是于事无补。”相较于吕布的躁怒,郭嘉倒是显得尤为冷静。
戏策来信提及此事的时候,已经顺带派人查过,刘协这些时日久居在甘泉宫,并未下过诏令,让马腾入关勤王。
除此之外,宫中死了个掌印的小宦官,倒是有些耐人寻味。
“你说说,当年担着柴禾在长安叫卖,多么老实坦诚的一个人啊,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吕布仍气不过,他恨马腾背叛,也气怒自己的信任遭到了严重践踏。
郭嘉对此淡然一笑,人的yù_wàng无穷尽,许多人在爬上高位以后,往往失了初心。
不过,现在他们该考虑的是,没了西凉军的支援,并州军还能不能顶住鲜卑人的进攻?
此时,营帐外一名身穿银甲的小将大步往这边走来。
守在帅帐外的陈卫见状,赶紧将此人拉至一旁,低声责备起来:“孟起,你不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