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散了吧,晚间本王在山腰御风庭设宴,大家不醉不归。”南安老王爷丢下了一句,背着手慢慢地走到王府长史官跟前,低声问:“又怎么了?”
事关王府家丑,就连贾赦都顾不得训斥可人,匆匆地跟着冯唐离去。
王府长史官一脸为难地低声说:“中秋家宴,太妃的意思,是请南边来的说书先生,说一本好书,大家热闹热闹;王妃的意思,是人人都知道中秋后义忠亲王就保不住了,太热闹了不好,索性王爷不在,就把这些都免了。太妃听了,只说‘人家遭了难,虽不好幸灾乐祸,但也不能做出感同身受的样。叫人瞧了去,倒像是咱们家跟义忠亲王府一个鼻孔出气呢。’”
南安老王爷背着手转着手上扳指,蹙眉道:“太妃这话也不无道理,王妃是怎么回的?”
长史官为难地皱着脸,踌躇再三,轻声道:“王妃没回太妃的话,但没两天,家里就有些闲言碎语,说是太妃风韵尚存,王爷就……怕是为了这么个缘故,太妃才闹着叫年轻的眉清目秀的说书先生来家。”
“放屁!”南安老王爷冷笑一声,“她这样也配做人儿媳?便是婆婆年纪几岁,也不敢编排出这样的话挤兑她!”一时后悔起娶了这续弦,觉得身后一只嫩嫩的小手拨弄她的手,似乎小郡主问了他一句什么,还没听清,就含糊地答应了。
“……王爷,郡主要带着贾赦的小姐去骑马。”长史官见南安老王爷没听清小郡主的话,赶紧地提醒他一声。
“这怎么能行……”南安老王爷慌忙地转身,望见小郡主兴致勃勃地拉着迎春走了,叹了一声,“由着她去吧,料想本王哪一天不在了,人家巴不得算计着叫她远远地和亲去,别碍了人家的事!”
长史官一急,忙道:“王爷,这可使不得,万一郡主跌下马,太妃怎么受得了?况且,就算不跌下马,被抓了……”待要说被颠簸得破了红,也是要命的事,到底身为男子,虽想到了,也不好说出口。
“就由着她去吧,李唐时,骑马打马球的女子多了去了,也不知道这世道是怎么了,一代不如一代,连女儿家多走几步,都怕走大了脚!”南安老王爷指桑骂槐地啐了一声,料到才三十过五的南安太妃定有满腔的委屈要倾诉,就顾不得女儿,只随了长史官去见南安太妃,果然到了他那轩阔的屋子里,就听屋子里传来一阵嘤嘤的啜泣声,挥手叫人退下后,跨步进了房中,闻见一股馥郁胭脂味,叹道:“你的委屈,本王都听说了,就在这过中秋吧。”
南安太妃生得十分高壮大方,活脱脱像是唐朝画卷里走出来的丰腴美人,与眼下世人欣赏爱慕的窈窕佳人迥然不同,撩起身上大红底子五彩凤凰百褶裙,往地上一跪,哽咽道:“王爷干脆休了妾身得了,也免得妾身这太妃不伦不类的活受罪!”
“你这是什么话?堂堂太妃,怎么也学了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做派?”南安老王爷皱着眉头,话虽严厉,但到底老夫少妻的,瞧她委屈成这样,心里也有些不忍。
南安太妃握着罗帕,擦去脸颊上的泪痕,噙着眼泪仰头道:“堂堂太妃?谁把妾身跻还在,他们就那么着……若只对妾身一个这样就罢了,璇儿呢?他们怎么一点兄妹、姑嫂的情分也不念呢?亏得璇儿无知无觉,若换个心思细腻的来,早叫他们磋磨的不成人样了。”
“那你要本王怎么办?”南安老王爷气鼓鼓地一拍厚实的檀木高几,胸口起起伏伏地道:“当初太上皇禅位,太上皇说他一把老骨头太寂寞,话里话外叫本王把位子让给那东西,跟他做个伴;皇上为安抚太上皇,也拿着话劝本王。本王是骑虎难下,不得不让位。你如今来诉苦,难道要本王杀回南安郡王府,将郡王的大印抢回来不成?”
南安王妃软软地坐在地上,哽咽道:“王爷好歹给我们娘儿两想个出路吧,不然,王爷哪一天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娘两干脆随了王爷去,也免得被人算计了。”站起身来,走到南安老王爷身边,抓着他的臂膀,就啜泣着求南安老王爷在他的陵寝边再修上一大一小两座坟。
“行了行了,”南安老王爷拍了拍南安太妃丰腴温润的手,叹了一声,“本王早为你们娘两筹算过了,再过几年,就把璇儿定到南边去。本王虽让位了,但在南边还有些威风,便是本王没了,留下的学生、部下,也能让照拂她一二;就算没人肯照拂,在南边多留些钱财,总够她舒舒坦坦过日子的。”
“……那我呢?”南安太妃颤声地问,转而脸颊贴着南安老王爷,轻叹一声,“只要璇儿好了,我就虽着王爷去吧——只要地下的两位姐姐不嫌拥挤,能跟王爷葬在一个墓穴里,就是我的造化了。”
南安老王爷听她轻叹,忍不住伸手搂了她的肩膀,安抚地拍了两下,心道他一把年纪,还能叫个比他小几十岁的付出一片真心,也算是不枉此生了。心肠软了下来,就道:“才说贾赦带了家眷来,我的家眷就也到了!罢了,你带着璇儿在西山山腰上的御风庭住着吧,等年前我回去了,再给你主持公道。”
“不必了,这样的亏,怎么主持?一旦主持了,就像是当真跟旁人说得那样。”南安太妃娇嗔了一声,美目流盼地望着南安老王爷,咬着嘴唇低声道:“妾身真是两边受气,外头人以为王爷年纪大了,不能人道;偏没人瞧见时,妾身又被王爷欺负得死去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