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你拿她跟那些粉头比?”傅韶璋又啐了尹太监一口,盯着他看,“你当真不把我跟她的事,汇报上去。”
“当真,小的是奴才,无缘无故的,去干那费力不讨好的事?”尹太监堆笑望着傅韶璋。
傅韶璋沉吟了一会子,交代尹太监,“泰山上的守卫还在?你狐假虎威,借了父皇的名头,支开了泰山山麓上的守卫,料想,她虽住在泰山脚下,还不曾自在游过泰山,等二更天了,我就带着她去——记住,别叫人看见了我和她。”
“殿下放心,小的只说是皇上要悄悄地来,人家以为皇上要悄悄地临幸哪个民间女子,一准会躲得远远的。只是,怎么就要这么急?白日去岂不好?这下着雨又是半夜的。”尹太监窃笑。
“我有多少个白夜在这蹉跎?”傅韶璋听得如鲠在喉,心想天元帝对沈贵妃圣宠不衰,又似乎对傅韶琰的母亲念念不忘,却原来也是个处处留情、两眼浑浊不堪的粗蛮大汉一个——他将来少不得也要成了那样的粗蛮大汉,拨开菟丝草钻了过去,只瞧见隔壁是狭窄的一所庭院,庭院里只有一颗挂着拇指大小的茂盛枣子树尚可称为一景,向那小小的三间屋舍走,只瞧见那屋舍墙上还贴着大红双喜,又啐了尹太监一口,“明摆着是人家的喜房,你偏说是荒废了的院子。”也不跟尹太监啰嗦,自管出了这院子,兜着大圈子绕回沈家,做出才回沈家的模样。
在沈家巷子里遇上沈幕、沈著,沈著才玩笑一句:“殿下头上的癞痢这么快就长好了?”被沈幕一拉袖子,这才瞧见傅韶璋脸上一个巴掌印、脖子上虽被衣领遮挡着,也露出了一角新伤。
“殿下,是因为去了花楼,所以才……”沈幕讪讪的,虽说是傅韶璋提议去的,可他们不也没拒绝吗?
傅韶璋含含混混地说:“大概是了,说了要替你四妹妹相看人的,人呢?两边都满意?”
沈著嗤笑道:“满意个什么?人家来都没来,就去花楼里会相好的去了。”
“竟然这样打人脸?据我说,这门亲事拒了吧。”傅韶璋假意说着话,见风一吹,又落下纷纷细雨,就叫沈著、沈幕随着他去寻沈知容说话,说到一更天时,装作挨了天元帝的打,兴致缺缺模样独自回了飞檐小楼,瞧见一地的蚂蚁都被清扫了去,白日里又熏了药,飞出来的蚂蚁少了许多,握着一根红蜡烛站在窗子口,想叫如斯瞧见了,明白他的意思溜出沈家二房屋子,随着他去泰山山麓转一圈,谁知雨越下越大,抱厦里再没人出来走动。
“三更了,殿下歇下吧。”小李子捧了一碗热汤过来。
傅韶璋随后将蜡烛丢进雨幕中,接了那晚热汤略吹了吹,一口喝了,喝完了,又觉得身上出了一层汗,浑身燥热的,越发不安起来。
“抱厦里人出来了。”小李子忽然嚷嚷了一声。
傅韶璋一瞧,倾斜的雨幕中,一个黑点从沈家二房抱厦里出来了,“去、去,叫外头的锦衣卫都散了,免得她难为情。”
“是、是。”小李子连声答应着。
傅韶璋背着手,本要摆出个潇洒fēng_liú的样,奈何喝了那热汤,身上滚烫得难受,于是离了下楼,躲在门后,听见吱嘎一声响,两只手一张,将来人搂住;来人身上半湿的衣裙退去他身上的燥热,也叫他清醒过来。
“啊——”地低低叫一声,绿舒慌地推开抵在她身上的傅韶璋,原本酝酿出的“风情万种”立刻化为乌有,想着傅韶璋是这样急色的人,哆嗦着嘴唇,一转身,连伞都不要了,就冲进倾盆的大雨中。
傅韶璋认出是如斯的丫头,心想这丫头是来送信的吗?不,看她身上单薄的衣裙,像是来给他投怀送抱的,莫非,如斯打发了丫头来试探他?心里起起伏伏的,忽然生出一股怨气来,气咻咻地就回床上睡了。
沈家二房院子里,门上人瞧绿舒出去了又回来,不耐烦地咕哝一句:“三更半夜的,聒噪人做什么?”
绿舒不敢回话,病还没好全,又淋了雨,浑浑噩噩的,就去抱厦边的尾房里睡着,一大早又发起烧来。
如斯早晨来看了一回,见绿舒像是心灰意冷模样,就打发绿痕专门伺候她,瞧胡氏一直跟着她,又哄着胡氏去小厨房里监视绿沁、红满两个熬制万金油,没人管辖着,便坐在房里一面做针线,一面想着趁着傅韶璋在,宫里人才多,她一定要做出给自己安身立命的东西,这才不枉自己跟他好一场。
想起傅韶璋来,就停下手上针线,撑着了一把油纸伞出了门向飞檐小楼去看,望见小楼的窗子紧闭着,一时反倒纳闷。到了午时,听说行宫那赏赐下宴席来,又瞧傅韶璋的小太监送了一双地点缀着木大珍珠的绣花鞋,因新近总是下雨,这绣花鞋底子就用了一块小牛皮裹着,因鞋子也是枯叶色的,那牛皮裹边就不显得十分难看。
“人人都有吗?”
小李子瞅见甄氏的丫头来领如斯,识趣地说:“就只姑娘有鞋子,人家都是上等的衣料呢——原来针线上的人,瞧殿下连着两日要鞋子,生怕殿下还要,就索性昨儿个就赶做了一双,不独这一双,其他裁件好的各色鞋面,还有许多呢。殿下听说了,埋怨针线上的多事,又想那鞋子不同于其他的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