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炜正接顾云锦回府后，就直接去了兵部处理军务，直到深夜，才再次归家。
房里，潘氏也未歇息，一个人呆呆地坐着生闷气。见他进来，也不搭话，只一言不发地起身为他解去官袍，换上便装。
顾炜正扫了眼饭桌上未曾动过的晚膳，心里也知道自己昨天发脾气过了，但碍于面子，并未显露出什么，而是沉声说道：“不就说了你两句，算得着与饭菜过不去？”
然后，吩咐丫鬟去热饭菜，准备与潘氏一起吃。
不说还好，一说潘氏又委屈地红了眼眶，满腹抱怨,“哪里是两句，昨晚老爷足足训斥了我两个时辰，不止我，连昕儿都挨了好一顿骂。老爷就是偏心，昕儿虽说是庶出，可到底是你的亲生女儿，也没见你这样操心过。
听到此话，顾炜正严肃地扫她一眼，声音微冷地提醒：“夫人又说胡话了，两个都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一样疼爱。”
潘氏自知情急失言，虽然心中依然不是滋味，但还是闭了口。
片刻后，丫鬟重新把饭菜摆上桌。
顾炜正看潘氏闷头吃着，对他不理不睬，不由深深叹息一声，说道：“不是我说你，出门的时候我一再叮嘱你要照看好她，可还是出了岔子。幸好她没事，她要真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有何颜面立于世？”
“我也没想到那么一会儿就出了事。”
潘氏底气不足地反驳，突然想起了那个白衣老者，犹豫片刻，心一横，小心试探道：“我碰到一位相师，让他给锦儿算了一卦，他说锦儿命格硬，一般男子享受不起，须得为妃为后才能圆满。以前太子是喜欢锦儿的，不知现在……”
据她以往的经验来看，眼前之人必定大怒。
这次，果然也没让她失望。
顾炜正一听，怒火立马升起，瞪着她训斥：“都是迷信，什么必须为妃为后，就算要为妃为后，也不是非要嫁给太子去，还有那么多王府世子呢。锦儿生性纯善，不喜约束，更不喜争斗，我不想我的女儿被人欺负受委屈，也不想她过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这种话我以后不想再听到。”
潘氏虽然知道触了他的忌讳，可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放弃，于是继续苦心劝说：“可是，这已经是第三个相师说这话了，这也许是命中注定的呢。再说，太子一国储君，未来的帝王，等登上大位，还有谁能管得了他，他如果真爱锦儿，怎么会轻易让她受委屈，更何况还有我们镇国公府在后面做靠山……”
顾炜正冷声打断她：“妇人之见，殊不知，越往高位，责任越大，无可奈何的事也就越多。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还是那句话，锦儿一天不嫁我养她一天，一辈子不嫁我养她一辈子。”
潘氏也不禁有些生气了，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凉凉地道：“老爷也在说胡话了，锦儿若不出嫁，昕儿也嫁不了，你是想让你的两个女儿都老死闺中，还是想让锦儿再自杀一次或者削发为尼，青灯古佛，孤独终老？”
被她这样一说，顾炜正心中一阵心烦气躁，平日很喜欢喝的汤也突然觉得没了滋味。
潘氏瞧着，又往上加了把火，“这汤可是昕儿费了好大劲熬的。她娘死得早，就指望着你这个爹为她操心呢，你倒好，偏心偏到后背去了。”
她越说，顾炜正越烦，索性扔下饭碗不吃了，瞪她一眼，转身进了水洗房。
丫鬟进来撤下饭桌，铺好床铺，便都退下了。
潘氏先上了榻，静静躺着盘算，看样子那个老顽固有动摇的迹象，她要再接再厉。
等顾炜正披着浴袍来到榻前，潘氏一侧头，便看到了他胸口那道伤疤，已经过去十五年了，可再看还是那样触目惊心，不禁又让她想起了十五年前的那场悲惨战争。
那年她失去了两个儿子，也差点就失去了这个她倾其一生爱的男人。待顾炜正躺上榻，她用手轻轻抚摸着疤痕，心里不知不觉就泛起了温柔，突然觉得，受再多的委屈也值得。
顾炜正握住她的手放在心口，多年夫妻之情，无需多言，心意已知。
良久，潘氏才轻轻说道：“老爷，再有一个月就是太后寿辰了，我想先把寿礼送进宫去。”顺便试探一下太子的心意，如果他初心不改，就让锦儿嫁给他。不过，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
她不说，顾炜正也多少猜到了，叹息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宫里的情况，帝师傅家一心想着太子妃之位呢，还有那个圣宠不衰的虞贵妃，不知为何，总看锦儿不顺眼，这样把她送进宫去，我如何放心？”
“可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等再过两年，更难找到合适人家了，就连昕儿都耽搁了。锦儿已经死过一次了，万一哪天再想不开怎么办？岂不是咱们的罪过了？”
顾炜正也头疼的厉害，这真是比上阵杀敌难太多了。
潘氏继续劝道：“老爷说为妃为后还有王府世子呢，可老爷有没有深想过，有太子在那里，哪个皇室子弟敢娶她？谁有胆子和未来的皇帝争女人？现在没人敢上门提亲，只怕是迷信的相信锦儿‘克夫’，不迷信的只怕也已看清了形势。”
这话彻底让顾炜正惊住了，之前他并未细想，现在来看，似乎还真是这样。
“当时，我们为锦儿挑选人选时，她也没说什么要求，只让我们做主，太子对她有心，不知她对太子是否有意，如果有意的话，嫁给太子也不错，只要我们多为她留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