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李纨从梦里出来,眯着眼睛,等自己醒。
忽然,她转过头,只见一颗黝黑青葱的圆状物体依在她的劲窝里。李纨歪了头,思绪渐渐回笼,她想到了圆状物体是什么。
意识到受害者的醒悟,颈窝里绒毛似的呼吸越发得意了,在肌肤上耀武扬威。
李纨绝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她试图从暧昧里抽身,但加害者却心无杂念,贴得泰然自若,稍有异动,就越缠越紧,企图汲取更多的温暖。
被窝里的温度直线上升,炕头上的热度汹涌地往外散发。
李纨当机立断,必须采用闪电的战术。只是一抬头望向脚踏,她就被打得丢盔弃甲,落花流水。且不论脚踏上的两双男鞋,昨晚她盖得被子怎么会赤裸裸地横在地上,任由空气轻薄?
她思考到,心生才是夫妻的真谛,贴着睡顶多是姐弟。
于是乎,底线就这样被突破了。
问礼昨晚在这儿值夜,原是靠在榻上睡,被李纨的弄的窸窣声惊醒,迷迷糊糊地往外跑。李纨忙压着嗓子叫住她,这会贾珠也被弄醒了。问礼不好再睡,跑出去叫其他丫鬟们。
许是昨天闹了一夜,丫头们来时都面皮青红。晓明是匆忙赶回来的,倒显得气色最好,她一边帮李纨穿衣服,一边和李纨咬耳朵。雅雅见问礼扶贾珠出去了,赶紧提醒李纨和晓明要走。
一行人在厢房里用些暖粥,早上很快过去了。
就这样过了三日。第三日临近傍晚,王夫人突然使人往李府来,说是府里有客,让贾珠和李纨回去见客。来的婆子颇有体面,说话格外客气。李母纵使万般不情愿,也得从了女儿婆家。再三叮嘱李纨听话后,李母眼巴巴送李纨出门,临了上马车,又拉住李纨,帮女儿整整衣领。
“我是知道你从小就有主意的,但婆家不比娘家……”李母偷瞧贾珠一眼,正好看见女婿上马车,“你好好同他过,姑爷……很不错。”李纨往母亲肩膀上靠靠,同李母说些告别的话,对绿衣说:“日后母亲做糕点的时候时常提醒她,别总一心想着老爷。我爱吃枣泥的,这会子回来只有三个。”李母低头拉着李纨的手,应下下回做五个。
贾珠望了望,等母女两人说完,让马车起行。赖三过来帮贾珠牵马,见贾珠衣着单薄,问贾珠要不要添件衣服。
贾珠摆摆手:“是要紧的客人,咱还是早些回去。”赖三自个掏了颗姜糖吃,边上的男仆也要再分一颗,两人你争我抢,到府前时才静了。
王夫人陪房温兆元正候在门口,见贾珠来了,紧赶着牵马:“太太说让大爷不用回去,直接入府里去。”小厮们纷纷涌过向后面牵马车,一行人疾行,在荣府垂花门前停下。
垂花门前立着一个大丫头,穿银带翠,头上一只簪花款式老,却是十足的大方气派。边上候着了两个小丫头,各提一盏纱灯,上书荣国府三字。
晓明记得,这是大夫人身边的绿竹。
“请珠大爷,珠大奶奶安。”绿竹笑道,福了福身罢了。
一行人往里走,三两丫头在前头游鱼似地钻到插屏后,手里捧着的是府里素常的瓜果。晓明导正李纨的身子,推李纨往里走。
贾母院子里灯火初升,喧闹未歇,丫头们屏息说话,行走时的响动也格外清脆好听。晓明悄悄拉住贾母房里的慧心。
慧心立马摆手:“可别缠我,快些伺候大爷奶奶进去吧。”
晓明见慧心笑,安心跟李纨进屋子里去。
正房里灯火通红,欢声笑语,处处都是喜气。李纨低头走进去,抬眼便是一尊美人。
美人身披石青妆缎织金褃袄,腰环靛青丝绦,脚上一条盘锦百褶裙。这通身的青富贵异常,却只衬出了鸦发堆里一小点硬红簪花的娇艳。
“好呀,咱珠大爷带媳妇来了。”那少女一笑,唇红齿白。贾母挽着她,点点她的脑门道:“惯会取笑你侄儿。”她咯咯地笑,神采飞扬。
贾珠牵李纨拜她,她笑得前俯后仰:“可受不起珠大爷的大礼。”拉住半蹲的贾珠和李纨,她牵起李纨的手,仔细打量李纨:“倒是清秀。”说着退开,认真地比了比夫妻二人,忙补上般配般配般配六字。
这话一出,众人嬉笑起来,贾珠满面通红,贾母让她坐回来,她掩嘴笑个不停。
李纨无暇顾及屋里的欢乐,对清秀二字产生了怀疑。
若是这事件有美人,那么就只剩下两种人,美的和丑的,没有多余的划分,清秀二字到底是攀哪门子关系啊?
她仔细端详眼前的风中桃花,嬉闹之间,三分浓艳七分清雅。宫苑牡丹,世俗月季,那是都没有能比的。
这仙凡相和,只有捧着还嫌手重的。
贾珠被笑得急了,道一声:“敏姑姑。”
贾敏笑得更欢了,还是贾母一句敏儿白叫停了。
“母亲平白嚷我,我这是开心珠儿娶媳妇了。”贾敏笑着说罢,让丫头去给贾珠和李纨搬杌凳,“须得搬那对连理比目纹的,可不能弄错了。”
丫头们一溜下去,不多时搬来了凳子。
贾珠和李纨坐下,王夫人的位置就显得尊贵了。
“这孩子只听你说一句早些回来,就急急忙忙赶回来了。”王夫人开腔,身后的紫杉出去端香芒,“亲家母也实在客气,随车让带两箱香芒。珠儿听您该吃也不嫌弃笨重,硬是给带到府上来了。”
“珠儿这孩子。”贾母埋怨道,“倒将我这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