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景平帝突如其来的怒火,万利终于想起,自己正与一国之君对饮,因此立刻放下酒杯,跪地高声请罪道:“是臣一时失言,还望陛下恕罪。”
虽然万利的声线是平静的,听不出半点惶恐,可是天知道他此刻的不安有多深。
……
景平帝原本以为万利还会继续说些什么,所谓酒后吐真言,加上他的性子一向直爽,甚至可能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出来,但是万万没想到,他会这样以简单的君臣之礼告罪,一时之间倒让景平帝不知所措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俯身在地的少年,景平帝心中升起一丝悲凉。
如果他继续说下去,哪怕真是大逆不道,景平帝的心中也会比现在舒服。
而此刻,他们算什么?仅仅是君臣吗?
……
“你变了。”景平帝这句话不只是对万利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万利不敢接话,但是这话让他内心更加惶恐。
“这样也好,起来吧。”
万利缓缓起身,不敢多言。
……
“进来陪朕对弈几局吧。”景平帝说着就要起身。
“臣……不会。”万利低声回答。
“不会?你过去的棋艺不是很好嘛?”景平帝满面不解。
“这……臣可能是忘记了吧。”万利思考过后,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忘了?棋艺也能忘?”
“……”万利低头,不知如何是好。
“算了,忘记就忘记吧。”景平帝再度疲惫的坐了下来,满饮一杯之后,沉声道:“你回去吧。”
万利一愣,心想这就放过我了?
“怎么?不想走?”景平帝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看着万利。
万利一惊,立刻俯身行礼,退了出去。
……
他之前进宫的马车已经不知去向,万利只好步行向着宫门走去。
而宫门禁地,也不是他一个侍卫能够随意出入的,因此在宫内转了一圈之后,万利只好来到北门侍卫处,随便找了一个房间,睡了一夜。
……
而就在万利离开以后,景平帝毫无预兆的突然暴怒,掀翻了桌椅,打碎了很多东西。惊得外面服侍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但是他们没有听到景平帝怒骂任何人,任何事,只是沉默的摔着东西,发泄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怒火。
良久,摔砸声停住了,太监们向内殿张望,见景平帝木讷的坐在一边的软榻上,闭幕喘息。
……
没有人知道这一夜景平帝为何发怒,也没有人敢去询问。
只是这内宫之中,传的最快的往往便是没人敢问的事情,更是无法证实的事情。
几乎到了第二日鸡鸣之际,凡是有些心思的人,都知道了一件事,那便是北门侍卫言朗半夜奉秘召入御书房,在其离开以后,景平帝大怒,砸了整个御书房的后殿。
有人猜测是言朗密报了什么事情,也有人猜测是言朗惹怒了圣颜,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受到惩罚。
……
总之,除了第二日言朗被同僚发现其全身酒气的睡在兵器房以外,没有什么其他不一样的地方。
……
三日后,原本被大家认为还需要调查很久的科举名次案以迅雷之势审结,因为孝亲王严庸奉旨出庭作证,在公审大堂上证实了陈文贵之言并非子虚乌有,因此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礼部,而礼部尚书萧天风也当庭认罪,只是称所有罪行全有其一人所为,与善笏亭无关。
同时所为指正善笏亭的证据和证词都不足为信,最后二皇子靖康王只得依照律法罢免了萧天风的官职,将其全家四十余人压入天牢等待圣裁。
……
毫无意外,萧天风受到重裁,三代内秋后处决,三代外及其家奴,有的充军,有的发配,也有些刚成年的少女沦为官妓,总之自此以后,京都城再无萧家。
与此同时,连带礼部官员也被罢免了一大批,一时之间,抄家的抄家,罢官的罢官,入狱的入狱,这下可忙坏了内务府以及刑部两边。
……
原本万利负责刑部大牢,也应在忙碌之中,然而他却在这个时候接到了另一道升迁的圣旨,离开了刑部。
这道圣旨的内容让很多人不解,也让很多人开始猜测万利的背景,不过无一不认为这对于万利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只是作为当时人的万利愁眉不展而已。
……
“敢问陛下,为何将言朗调入礼部,还连升sān_jí?”孙孝资满面怒意的看着景平帝。
“朕自由安排。”景平帝平静的回答。
“我北门侍卫始终恪尽职守,言朗带伤办差,更是有功无过,臣不知陛下安排何在!”孙孝资平时虽经常忽略君臣之礼,但极少这样跟景平帝说话,这一次,他是真的愤怒了。
“放肆!”景平帝直直的盯着孙孝资,怒道:“你认为朕是在惩罚他吗?”
“难道不是吗?”孙孝资毫不退让:“第一道圣旨是处置礼部一干涉案官员,第二道圣旨是将言朗调入礼部,接下来一道圣旨,是不是令靖康王监察科举重试,再秘令言朗用万利的身份接近二皇子,名曰观察皇子品行?”
“你这是在妄自揣测圣意!”景平帝拍案怒道。
“那敢问陛下,那老臣是否言中圣意呢?”
“你出去!给朕滚出去!”景平帝怒吼。
“老臣拭目以待,老臣告退。”孙孝资拂袖而去。他并未因为景平帝的怒火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