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嫣儿昨天来到揽月居时就觉得非常奇怪,院子里没有下人,连婉贵妃都不许靠近,只有来自吉阳州的两名侍卫把守。其实吉阳王做这样的安排,就是怕暮斓歆死后变成行尸伤人。
“王爷,你匆匆赶到京城,既是为了见王妃最后一面,也是为了亲手帮她送行……”
看到暮斓歆额头刀伤的那一刻,沈嫣儿就全都明白了。
“你早就知道王妃感染了行尸之毒……我刚才说是‘凶手’其实说错了,应该说是‘帮手’。你不远千里地赶到京城,就是为了帮王妃死后也保持人类的姿态……”
吉阳王的脸色越来越严肃,看沈嫣儿的目光也起了变化。
沈嫣儿记得,凤凰恪曾经说过,行尸之毒是进化的。
现在感染行尸之毒的人不到一个时辰就会死亡,但是十多年前感染行尸之毒的人却可以一直存活下去,直到死亡后才变成行尸——就像阿乔、阿珍和其他沈家人一样。
“你知道的太多了……”吉阳王深吸一口气,重新打量着沈嫣儿,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你到底还知道多少?”
沈嫣儿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平静地回答:“我还知道十多年前,太上皇曾经派出一支军队去查探安黎行尸军的消息,但是那支军队中却没有一人生还。并非真的全都被行尸咬死了,而是就连那些活着逃回来的人,也被下令坑埋了……”
旧事重提,沈嫣儿心情无比沉重,仿佛当年的惨景就在眼前。虽然她并未亲身经历,但是却不止一次地在梦中见过。伴随着阿珍死前哼唱的那首凄凉的哀歌,从未从她脑海中淡去。
吉阳王并未打断她,而是安静地听着。他镇定的脸色中染上了几分哀伤,凝视着沈嫣儿的目光有些飘远,仿佛回忆起了当时的情况。看到吉阳王这样的反应后,沈嫣儿更加肯定他就是当年那起惨案的亲身经历者,于是话语更加露骨了。
接下来要讲的才是重点。
“当年的带毒者应该都是两国的士兵,王妃照理说不可能接触到带毒者,所有真正的带毒的人……”沈嫣儿锐利的目光锁定在吉阳王的脸上,“应该是你吧——王爷?”
领兵打仗,征战沙场的吉阳王才最有可能接触到行尸。
“你曾被……行尸咬过吗?”沈嫣儿尖锐地问。
吉阳王没有做声,应当算是默认。
既然如此,当年太上皇下令坑埋所有伤员的时候,吉阳王也应该在死亡名单上。既然他没有死,那就证明他至少曾犯下“欺君之罪”,对太上皇隐瞒了自己受伤的真相。
吉阳王依然没有做声,但神情却开始变得不太自然。
凤凰恪曾经说过,行尸之毒在夫妻之间也会传染。而暮斓歆正是被吉阳王传染的。除了暮斓歆之外,这十多年来,他们所接触过的人,包括婉贵妃在内,都有可能已经被传染了。
婉贵妃进过万人冢,嗅过长明灯带毒的灯油,死后本来就会变成行尸,所以就算凤凰恪要赶尽杀绝也不会多此一举地对婉贵妃动手。但是,吉阳王府的其他人却是大难临头了……
“你刚才说,担心皇上会采取措施是什么意思?”吉阳王没有回答沈嫣儿,自己却提了一个问。他问得谨慎而保守,似乎是预感到什么,那紧张的语气证明他已相信沈嫣儿的忠告。
听了沈嫣儿刚才的话后,吉阳王发现眼前这名柔弱女子对行尸之毒的了解竟远甚于自己。这样的沈嫣儿是不会胡言乱语,危言耸听的。
事关重大,沈嫣儿必须直言相告:“我怕皇上知道王妃带毒后,会下定杀死吉阳王府所有人……”
吉阳王猛地倒抽了一口气。
“也许你不敢相信皇上会如此残忍……因为就连我在亲眼看到他将我家所有人赶尽杀绝之前,也不敢相信天底下竟有人会如此果决而冷漠地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于是沈嫣儿简单讲述了沈家灭亡的经过。她并没有夸大其词,故意丑化凤凰恪,只是用最简单的话语,最淡然的态度,轻描淡写般徐徐道来,就令听者吉阳王深深动容,长叹不止。
“当然,王爷您身份尊重,又是镇守吉阳州的功臣良将,就算皇上想要采取什么措施也必然会三思而后行。但是,他绝不会坐视不理,听之任之,他必然会对吉阳王府有所行动。”
这就是沈嫣儿眼中的凤凰恪。他是强大而冷漠的,决绝而残忍的,但同时也拥有可以令沈嫣儿的信念剧烈动摇的魔力。
就像现在这样,在沈嫣儿忠告吉阳王的同时,其实她的心情是矛盾的。她甚至在默默地问自己:“把一切告诉吉阳王是不是做错了?”因为,如果让那些带毒者继续传染其他人,令病毒不断向外扩散,那将来必然酿成更加可怕的大祸。
“那么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隐瞒真相,不让皇上察觉到斓歆的死因了……”吉阳王长叹一声,心情沉重。
沈嫣儿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也许皇上早就知道了。
因为凤凰恪就是这样一个神通广大的人。
吉阳王兴师动众地赶来京城,凤凰恪不可能不派人暗中监视。也许宁王府中发生的一切,早就已经被探子秘密禀告到他的耳中了。
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沉默下来的两个人都陷入到深思中。吉阳王想的大概是如何隐瞒暮斓歆的死因,而沈嫣儿想的却是——是否应该趁此机会向吉阳王打听另一件事。
“嫣儿姑娘,你是不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