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所谓偶像
也许是源于日本艺人在节目中习惯性的表现方式,在通过翻译和评委们的交流中,河合奈宝子不断客气地笑着,点着头,说着中国人感观中格外谦虚的话——虽然,毕文谦知道,谦虚的确是谦虚,但绝不是中国人听着翻译的话以及看着她的神态时所想像的程度。
然而,不得不说的是,河合奈宝子在舞台上的气质,台风,给观众的感觉,是远远超过这个时代中国歌手们的平均水平的。
“徒弟。”
“嗯?”
“好好看她,这就是日本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偶像歌手。”
“偶像?”
“所谓偶像,本意是供人崇拜的事物,源于原始时代的图腾。而偶像歌手,或者广义一点,从事文艺行业的偶像艺人,同样是供普通人崇拜的。无论在舞台之外是什么样子,一旦上了舞台,甚至广义来说,只要处于公共场合,他们就会将最完美甚至是特定的形象展现出来,从而满足其崇拜者心理上的愉悦和满足。就像我们有人崇拜战斗英雄一样。只不过,我们的战斗英雄无论是为人还是事迹,都是真真的,我们所铭记的,往往是他们人生闪光的瞬间;而偶像艺人展现的形象,有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包装出来的,甚至,有可能是艺人本人厌恶的,而且,他们需要频繁而稳定地向人们展示那样的形象。”
毕文谦的解释让黎华沉思了一会儿。她有些出神地观察着台上让人觉得亲切的河合奈宝子,忽然失望地抱怨了一声:“那不是骗人吗?”
“骗人?如果你仅仅着眼于骗人,或者说真假,那未免落了下乘。”毕文谦抽回了手,自己双手贴握在腹前,微微仰靠,望向舞台上方的彩绸,“我从小就一直被反复教导,学习雷锋好榜样,雷锋叔叔的日记里,告诉过我,‘对同志像春天般温暖,对工作像夏天般火热,对个人主义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对阶级敌人像寒冬一样残酷无情’,这样的话我在《雷锋日记》里学了很多,很多。后来,当我了解了雷锋叔叔的生平之后,我有一度有过疑问——以他的阅历和文化程度,真的能够写出那么多文采飞扬的话来吗?再后来,我又觉得这样的疑问未免显得舍本逐末了。雷锋,就是我们中国一代人的偶像,他的文化程度也许真的说不出那些话来,但他短暂的一生时时刻刻诠释着那些话里的精神,不,也许用再苛刻一点儿的眼光去看,雷锋也许也不能保证每分每秒像一跟崩紧的弦,但只要在人民需要他的时候,他会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和我们所熟悉所传颂的那个雷锋相重合。”
说到这时,毕文谦重新看向了黎华。
“这,就足够了。无论是偶像,还是更古老的图腾的说法,都不是天然就有的,而是由人自己塑造出来,供自己崇拜的。即使是今天的时代,社会中仍然总是会存在偶像。就像雷锋叔叔一样,对于一个偶像,我们首先需要在乎的,不是他的真假,而是他所代表的意义——他的出现是出于什么目的,他的存在会产生什么影响?在这个基础上,我们才有必要去计较,这个偶像,有几分真?”说着,毕文谦伸手指向舞台上的河合奈宝子,“你看她,清新可人,漂亮亲切,贤淑有礼——至少,看起来如此。在日本这个国家里,如果有大批普通人喜欢这样的形象,对日本社会至少不会造成负面的影响吧?而一个人如果真心喜欢她,那么,作为一个从事歌唱事业的艺人,她推出一首歌,一张唱片时,如果力所能及,那么,掏钱去买,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换句话说,一个偶像歌手和一个传统歌手的不同在于,人们为他的作品掏钱的原因,也许不在于他的作品,反而在于他这个人本身。另一方面,经营一个美好的形象,所需要投入的成本,以及稳定性,显然远胜于不能预估质量和创作周期的作品。这就意味着,在流行音乐这个产业中,一个偶像歌手,比一个传统歌手更容易赚钱。那话是怎么说的?‘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资本就保证被到处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所以,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偶像歌手的诞生,是必然的事情。”
“话说回来,不仅日本,香港湾湾的一些明星,也是如此。虽然他们没有自称偶像,但他们所在公司会刻意掩盖他们日常生活中的信息,只把人在前台时的美好一面留给普通人,维持着良好的形象。就像去年我们引进的电视剧《上海滩》,里面的许文强和冯程程的演员,我们只知道他们的荧幕中的样子,而他们生活中的信息,常人并不了解——或者说,演艺公司希望人们相信许文强是豪情万丈的汉子,冯程程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而不希望人们想起,那些演员也会吃喝拉撒睡。只有这样,当那些演员演出了下一部作品时,人们才会将之前的美好印象,通过演员这个载体,轻易转移下去,从而保障了作品的盈利性。影星如此,歌星也是如此,文艺行业,都是如此。”
一席话说完,毕文谦细细看着黎华,连河合奈宝子和评委们说着什么都不去在意了。而黎华在抿着嘴唇皱着眉毛想了一阵后,忽然咬牙恨了一声:“都是为了钱!我听说国内请那些香港歌星来演出,都是花了大价钱的!哼,都是算计!”
瞧着黎华的模样,毕文谦轻轻叹了一声:“歌星里有样子货,但也不是全是样子货吧?现在有人总觉得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