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
半边老尼终于缓缓地转过了头来,在她的面孔上,惊异地展现着青春和苍老的两副容貌,一半白皙若玉,一半枯槁如鬼,当真是让人过目难忘。
“就凭你这一字,便足以让我用青牛剑将你碎尸万段!”
说着,她的右手微微抬起,瀑布下水潭之中,竟有七道青色剑光随之汩汩冒出,一阵杀气沖盈在独阳岩的山岚野风之中。
“小僧原本就是慈云寺的孤魂野鬼,大师既要动手,小僧无非引颈就戮而已。”
此刻的张廖突然有些心灰意冷,若连武当派都如此不堪,要想在峨眉青城之外,走出一条不违本心的修行之路,又该是何其艰难呢……
“天道崩坏,峨眉独秀,群仙大劫,生死临头。你可听说过这句话?”
半边老尼不屑地望着张廖,
“峨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峨眉代表了天道,更代表了杀劫!”
张廖心知她所说的并不是虚言,在蜀山世界,得罪了峨眉,便几乎注定了你的结局。可是作为一个重生者,这恰恰又是他最不愿看到的情形,那么多无甚恶迹的旁门散修,就因为不愿向峨眉低头,最终家毁人亡,它峨眉凭借的究竟是什么天道?!
“我只听过天道昭昭,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只听过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却不知道从何时起,这天道竟变成了峨眉派的独门天宪?!”
听着张廖的反问,半边老尼依旧丝毫不动颜色,只是用一种可怜的眼光望着他说道:
“你要问的这些问题,从长眉真人成道之后,便不知有多少修道之士在追问,其中又那无法无天的恶徒,也有不甘屈膝的散修,更有如我武当、昆仑、衡山等同为正道的门派,可是那么多人孜孜以求,最终的结局是什么?去问问玄阴老祖、问问五台混元、问问我武当的心明神尼和昆仑的空了神僧吧……”
张廖目瞪口呆,这其中混元祖师和玄阴教主他是知道的,前者不用说了,后者可说是蜀山魔怪中的第一翘楚,最后被包括峨眉三祖在内的同等级别高手七八人围殴而死,只留下了一个大徒弟麻轩辕,到了蜀山本传的时候,已然成长为峨眉派最大的心腹之患。
可是半边列举的其他两个人可就古怪了,难不成心明神尼和憨僧空了,竟也曾试图挑战峨眉的权威吗?若果真如此,他们的一死一闭,莫非背后也有着书中未曾明言的隐衷?!
半边继续说道:
“你区区一个五台外门弟子,又能知道些什么,不过是意气用事罢了,居然在我面前枉论天道劫数,岂非可笑之至!”
张廖用力地咽下一口唾沫,这可实在是令人灰心丧气的对话啊。他原本还打算豁出去痛说一下蜀山的不公,就算被半边一剑枭首,谁知道或许就能返还自己原来的世界也说不定。可是现在看来,这压根就不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局面,而是在背后存在着很多自己没有看见的博弈。
“丢人啊……”
张廖脸上满是火辣辣的羞愧感,却听见半边老尼又说道:
“你刚才说要贫尼杀了你,那我便不客气了,且借你项上人头,去向峨眉齐道友交差吧——”
说着,悬空在池面上方的七把青牛剑开始缓缓腾空,席卷起满山狂澜,一股几乎让人无所遁形的压迫感朝着张廖直直撞来。
张廖本能地祭起了自己仅存的金蚕剑,又放出催云珠护身,这已经是他所有的家当了,只是在青牛剑阵面前,着实显得寒酸了一些。
七道青色剑光稳定而缓慢的前进,金蚕剑几乎是没有顶上十数个回合,便自光焰消散,坠落在了地上,催云珠倒毕竟不愧是极乐真人的法宝,看似烟岚飘飘,似有似无,偏偏竟阻止了青牛剑的进一步行动。
只是,手捧宝珠的张廖最清楚不过,催云珠依旧是无法坚持到底的,一道道肉眼可辨的裂纹此刻正出现在珠子的表面上。
“罢了!”
张廖长叹一声,准备闭目等死,正在这时候,忽然一道极为霸道强烈的剑光从斜刺里穿出,居然硬生生拦在了青牛剑阵与张廖之间。
“掌教师叔,你要逼我出来便直说好了,何至于难为一个外人?!”
随着剑光而出现的,正是之前赠张廖清平宝钱的褚六妹。只是此刻,她的神色严峻,双手半举,指挥着一道极猛烈地金色光芒,死死地缠住了青牛剑。显然,面对半边老尼最得意的飞剑,褚六妹应付起来也是颇为艰难的。
假山上的武当七姝发现褚六妹出现,也是各自露出震惊的神色,特别是石玉珠,张大了眼睛盯着褚六妹的剑光,下嘴唇紧张地快要咬出血来。
“想不到多年未见,师侄的荡魔剑已到了如此境界,心明师兄若能见到,也必宽慰放心了。”
半边一边说着,一边从山崖间起身走下。褚六妹默运太乙真气,一口吐出,将荡魔剑剑光催动到了极致,这才将青牛剑顶回数寸,略略缓解了一下自己的压力,然后望着半边老尼,一字一顿地说道:
“师傅若是知道她当年千挑万选才看中的那个气雄万丈、鹰顾狼视的半边,竟然会如此谄媚峨眉,龟缩自保,只怕必会感慨自己识人无明啊!”
“褚师姊,请你慎言!”
摩云翼孔凌霄用充满敌视的眼光看着这个在近五十年来几乎隐形消失的老师姐,甫一出现,便将如此严重的指控矛头对准了敬爱的师傅,心中的愤懑不可遏制。
褚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