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凛的不满近乎溢出来了。琼鬼子还在那里犹疑不定,他顺了顺鬓角的青丝,不自然地错开了对视的目光。琼鬼子清了清嗓子,转开了话题:“诸恶你这是……”琼鬼子压低了声音,但后面的话,像是点燃的烟丝一样飘进了戚凛的耳朵。
他问:“……可是为了大自在天?”
“大自在天……”戚凛嘴角抽动了一下,说实话,除了自己午夜梦回之外,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很简单的几个音节的组合,但是感觉依然像是春风拂落桃花落满衣袖。一时之间,竟然有恍若梦回之感。
但须臾之后,戚凛猛地一抖,愤怒地盯着琼鬼子。
——就刚才那一句问话,琼鬼子已经涌上了鬼音惑人之术,戚凛一时不查,竟然心防被敲开了一丝裂缝,流露出了一点真情实感来。在发觉了这一点的时候,戚凛忍不住暴跳如雷。在谁也不想自己的命脉被他人拿捏的魔道,琼鬼子已经反了忌讳。
“稍安勿躁。”琼鬼子伸手压住了戚凛的肩膀,他一双手冷过寒冰,触之便感到一股极寒气息透过皮肤渗入五脏六腑,因为功法克制之故,戚凛只觉得运转的真元都被凝滞。
戚凛沉了沉眉眼,心道,如果琼鬼子不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哪怕身份暴露,他诸恶也要给琼鬼子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琼鬼子笑了起来,他脸色惨白,笑起来就有瘆人之感:“诸恶,你可曾把这份想法,告知过大自在天吗?”
“我之行事,何须他人首肯?”
戚凛斩钉截铁,毫无回旋余地地说,他首次自己都钦佩起自己的大言不惭起来——但他也有资格这么说,魔主虽然名义上统辖六脉,但谁也没有真心臣服,不然,稍微乖巧一点的诸恶,也不会被赋予大自在天的忠犬之名了。
“这可不是谈恋爱的好行为。”琼鬼子似笑非笑地回答,“你就真的毫无想和他谈谈的心思吗?”
戚凛不语。
他的表情既不像是被说中心事,也不像是毫无所动,处于一种混沌的朦胧中。忽然一声雷响,照得静室里白亮如昼,两人眉眼皆无血色。
末了,戚凛颔首:“我会考虑的。”但会不会做就是另一件事情了。
琼鬼子点点头:“你的事情,我也会考虑,有了结果,我会通知你。”说到这里,他似乎还想补充一点什么,但是断掉的话,再接上就显得生硬而多余了。最后,直到戚凛起身告辞,琼鬼子也未置一词。
琼鬼子注视着戚凛的影子如同墨滴一样,融化入雨幕中。在确定此人已经在他神识检测范围内消失了之后,琼鬼子化作一道影子,猛地冲到了书桌上,字迹潦草地飞快地写道:
快回来!
老不死,我把事情搞砸了——求救!
……
且说戚凛独自一人举着油纸伞慢慢地行走在雨中。他与琼鬼子之间,虽然各怀鬼胎,但表面上还是维持着相对的平和。但不知怎么,虽然心知那句话不过是琼鬼子故意动摇他内心的计谋,但戚凛却总也忍不住去回想。
……为什么,他不去见见大自在天呢?
明明两个人距离非常之近,相距不过百尺。镇岳实际上并没有把同道们的居所分开来,甚至,只要戚凛想,他的神识就能检测到对方的居所。
可他不敢。
戚凛不知道这算不算近乡情怯的一种表现,但他对自己的这种心情,突然感到了火冒三丈。喜欢便是喜欢,想追求就是追求,何必如此患得患失,像是一个娘们。之前他对大自在天敬畏有加,乃是因为他修为地位全部超过于己身,但现在……
戚凛越想越觉得说不定有希望。
诸恶老祖这是把凡人时期的经验照搬过来了,无论是表面多么清高端着的女人,有钱有权深情款款就能让其拯——但对大自在天这么想,却不知有多少是自欺欺人了。但这么一琢磨,确实能让人感到心情愉快。
戚凛脚步一顿,就转了一个方向,向着灵霄派的方位前进了。至于真的见到了大自在天之后,究竟是强壤夺还是倒头就拜……
……咳,诸恶老祖鸵鸟得很开心,不要点醒他。
雨水渐歇,天色已霁。清风吹得戚凛的衣袖微微晃动。也不知道镇岳是如何布置环境,雨水竟然汇聚成微型的瀑布从假山处倾泻而下,唯见白练悬空,山涧漱石,被雨水打落的淡粉落花就这样随着流水往下漂流,如同画舫行于水上,往返藏香。
戚凛走到灵霄的入口处,雨水刚好停下,他收拢油纸伞,积水沿着瓦片往下溅,微微沾湿了靴子。他伸出手,敲响了门。
片刻之后,锁声轻响,门扉轻开,一个只有戚凛大腿高的孝怯生生地露出脸来。门把手对他而言太高,以至于看起来他整个人都挂在了门上。他穿着一件白底暗纹靛蓝边长衫,领口围着一块锦织的方巾,肩膀上挂着两根双色花绳,分别是松绿雪青,其中更有疑似符箓的花纹若隐若现,显然并非凡物。这个孩子小心翼翼地瞅着戚凛,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显得有些呆滞,圆圆的脸像是扑了白粉的糯米糕团子。
虽然只是一个孝子,他却像是一个大人一样,用玉质道冠绾紧,两侧悬挂着青莲色的坠穗流苏,搭配着一头如雪一样的白发,衬得整个人都如玉做的一般。
戚凛忍不住挑了挑眉。
那孩子见状,下意识地又往后退了几步,抱紧了怀里的一个花盆。花盆只有巴掌大,那孩子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