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尘潇能说出这句话,原因十分复杂。本来,李洄鱼虽然和他有师徒之名,但师徒之实却很难说。修行上的事情,以陆尘潇的见地,教十几个李洄鱼依然绰绰有余,自然,他不认为自己承了对方什么恩情。
而太衡门徒的名头,陆尘潇也是从未放到过眼底。
好比是,你给了一个家产万贯的富翁几文钱,对方也不会认为自己有愧于你,是同样的道理。更无需说,魔道从来没有报恩的说法,不立刻踩你一脚,便已经是心慈手软的体现了。
所以,陆尘潇虽然早知道这件事,却一直没有反应。
但世事的奇妙正如这般,闻啸所说的一番话,其实并未针对陆尘潇。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陆尘潇只觉得,闻啸字字句句皆是在讽刺自己。几次撩拨之下,陆尘潇火上心头,这才给了一个不是忠告的忠告。
但遗憾的是,陆尘潇的这次良心大发现,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李洄鱼把他的话当做了徒弟撒娇黏人,安抚说:“只是去看看什么情况而已,用不了多少时间。若觉得无聊,凌珏就在后院,你可以和他去聊聊天。”
说完,他便和闻啸一起,架起白云,往那天京峰去了。
“……”陆尘潇面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太史飞鸿惴惴不安地看着他,安慰般地摸了摸它的。不沉降这才淡定下来,退烧态势飞鸿担忧的目光,说:“我没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那李洄鱼和闻啸到达天京峰时,偌大的触电近视人群熙熙攘攘,他们刚一落到前坪,便有一个穿着鹅黄裙裳的少女从人群里飘出。李洄鱼表情一僵,但最终还是慢了半拍。
他被宝络仙子堵了个正着,再无可回避之处。
比起李洄鱼的尴尬,宝络仙子倒显得气定神闲:“好久不见了,李师兄。”
“好久不见。”李洄鱼只好打了声招呼。
见状,闻啸嘿嘿笑了一声,便准备溜了:“你们先聊着,我先行一步。”
他的步子还没卖出去,就被李洄鱼扯着衣领拎了回来。显然,他对于闻啸这种抛弃队友而去的行为,感到十分的不满,露出了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说起来,我们师兄弟三人,确实是很久没有聚一聚了。”
“别这样。”闻啸哭丧着脸,抗议道,“我和你们不是一个辈分的,妖道入门自动矮一辈,这可是写在门规上的条令……你们两个一起就好了,不要扯上我。”
李洄鱼淡淡地瞥了闻啸一眼,闻啸几乎是立刻就读懂了他的眼神:笑话,他怎么可能会放任自己和宝络两人独处?
闻啸叹了一口气,只好认命,眯着眼睛,假装自己只是一个宠物。
又过了一会儿,前坪的人陆陆续续地进了主殿。李洄鱼三人也跟着进去,里面按次序摆好了数个坐垫,李洄鱼挑了一个居中的,便坐下来。宝络坐在他右手,而闻啸则是抢了宝络仙子的右边,明显是不想当李洄鱼的挡箭牌。
就在李洄鱼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躲开宝络仙子的示好时,一个意料不到的人,坐在了他的另一侧。
“谢师叔?”宝络仙子受到的惊吓,明显比李洄鱼还大。
太衡剑派虽然有辈分之说,但平日里行事,除了直系师徒之外,受到的约束并不大。所以,谢庐溪坐在这里,在逻辑上并无问题,但众人早已习惯他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模样,突然靠近,反而十分惊讶。
谢庐溪倒是一直都是那幅淡泊宁静,万物不扰的模样。他对三人微微点头示意:“……我和你们,也很久没有聚一聚了。说不定,什么时候连十个人也找不出了。”
此言一出,在场数人,都忍不住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太衡剑派传承数万年,每三年收一次弟子,当这一代中,有弟子进阶元婴期的时候,自动更新换代,这一代的弟子开始成为师辈收徒。而在第二十八代的时候,却出现了一个很尴尬的情况。一个弟子天纵奇才,不过百年时间,便进阶元婴期,和他同期的诸位弟子,有半数以上,都还在筑基期徘徊。
最后,不得不是上代掌门做主,把那位弟子收入门下,平白涨了一辈,才不至于出现筑基期教徒弟这样搞笑的事情。
而把李洄鱼这一帮人的脸打得啪啪作响的那个弟子,正是谢庐溪。
谢庐溪是天之骄子。
但正因为这个理由,李洄鱼这一批弟子,大部分都把谢庐溪当目标奋斗,但谁也没想到和他交朋友。谢庐溪自己性格也十分冷淡,便让这种不冷不热的关系维持了下来。
和李洄鱼的那一句话中有话相比,谢庐溪却是纯粹地感慨了,却让几人有着更深的感慨——想当年,他们这一辈的人,少说也有上百人。但三百年过去,现在只余三十多人,还有一半常年驻扎外地,或是闭生死关冲击元婴。
时间沉浮,最凄凉不过此景。
李洄鱼倒是若有所悟,他侧脸瞥了一眼自己右手边的宝络仙子。她眉眼定定,脸颊边上垂下的垂珠轻轻椅,衬得人比花娇。他心下一动,手指便和宝络仙子的手扣在了一起。
宝络仙子一愣,眼眶一红,随即紧紧地回握住。
见状,李洄鱼心底更不是滋味。他本对宝络仙子并不是心中无意。只是在李潇水死后,再和宝络仙子结为道侣,无论如何也不能度过自己心底这关。但刚才谢庐溪的一番话,又让他产生了一种人生短急的感慨。
……无论如何,他也应该给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