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父皇的背影完全消失,胤礽坐下,重新拿起嫤瑜的书写,专注地看了起来。
太后回过神,坐到胤礽身旁,侧目打量。瞧太子这神情,显然不是厌弃,而是陷落。
“哀家不懂书法,可你汗阿玛说,这位姑娘写得最好。太子,依你看,真就不如乌喇那拉氏?”
胤礽的视线没有移走,仍然停留在嫤瑜的字上,“皇祖母,我的太子妃是不是就从这五位中选出?”
太后点头,命晚霞把留下的牌子取来给胤礽看,几轮精挑细选,就这五位姑娘了:
掌銮仪卫事大臣一等公长泰之女,赫舍里氏,正黄旗满洲籍。
内大臣三等公费扬古之女,乌喇那拉氏,正黄旗满洲籍。
护军参领护满之女,瓜尔佳氏,镶黄旗满洲籍。
福州将军三等伯石文炳之女,瓜尔佳氏,正白旗满洲籍。
正红旗都统一等公彭春之女,董鄂氏,正红旗满洲籍。
太后拿起赫舍里氏的牌子,方才问过皇帝,没有得到答复。这会儿太后再次向胤礽提起,毕竟长泰是赫舍里皇后的亲弟弟,这位姑娘可是胤礽的亲表妹。
不同于索额图的精明能干,赫舍里皇后的阿玛噶布喇忠厚勤恳。康熙二十年,噶布喇病逝后,一等公爵位由长泰承袭。噶布喇一脉的子嗣基本沿袭恭谨、笃实的风格,不出错,也不出挑。故而,长泰的女儿虽出身名门,却是位娇憨乖巧的姑娘。这样的性子似乎就该是等着被娇宠,若是让她拿出主张与魄力辅助太子撑起东宫,抑或将来正位后宫赞襄皇帝,实属勉为其难。
长泰心里清楚自己女儿的斤两,再加上经常在皇帝身旁当差,谨小慎微的他从未主动与太子提过。就连索额图,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对这位侄孙女不看好的。
胤礽同样回避了太后的问题,不能说自家的表妹不合适,也不想把无辜的表妹推出来当挡箭牌,倒叫老实的舅舅坐卧不安。
胤礽的右手比作握笔的手型,在嫤瑜的字上凌空描摹,写着写着,嘴角就弯出了笑意。小丫头,定是听说那么难吃的奶羹居然出自汗阿玛的后妃,写出的字都拘谨了许多,真想亲眼瞧瞧她的表情。
太后瞥见胤礽的笑容,正好奇着,就听得胤礽肯定地说道:“汗阿玛说得对,这位姑娘的字是最好的。”
太后松了口气,凑上来,祖孙俩一同看着,胤礽却遗憾地叹了叹,“只是,她是正白旗的。”
“正白旗怎么了,都是上三旗,分那么清楚做什么?”太后不属于哪一旗,才不管上三旗之间的地位悬殊,“你汗阿玛都看开了,你怎么反而计较上了。咱是选贤内助,姑娘家好才最重要。”
胤礽敛起喜色,故意一本正经逗太后,“皇祖母很喜欢她?怎么处处向着她?”
“喜欢,真心喜欢。”太后越说就越是上劲儿,“是个有主心骨的孩子,分得清是非,多好啊!再说,哀家打听过,石文炳的祖母就是咱科尔沁的自家人,家里新娶的嫂子还是巴林郡王的女儿,小姑娘还会说蒙语,如今满人世家的姑娘们能说蒙语的少之又少。说白了,哀家是想念家乡,才会对这小姑娘生出那么多好感。”
胤礽把嫤瑜的书写认认真真卷起,握在手中,“能让皇祖母这般夸奖,当是位好姑娘,方才是我太冲动了。不知皇祖母可否让孙儿把这个带走,我想再看看,斟酌一番。”
顿了顿,胤礽脑中冒出主意,向太后提议道:“皇祖母,劳烦您帮忙安排,我来给她们出道谜语,考考她们。要当我的太子妃,也要看是不是与我心有灵犀一点通?”
太后自是答应,叫来晚霞及身边可靠的奴才们听候胤礽吩咐。如此那般嘱咐完后,胤礽拿着嫤瑜的书写准备离开。
太后瞧着胤礽的态度还是有些模棱两可,担心他太过于计较嫤瑜出身正白旗,忍不住又多说了两句:“太子,凡事不要看在眼前,也莫要局限于哪一旗。站往高处,居中平抑,路要越走越宽。否则,哪怕你一身本事,也难以施展开。”
胤礽谢过太后,行出宁寿花园。在畅春园的无逸斋,索额图对父皇的选择分析得头头是道,无形中往胤礽心头堆上重重顾虑,使得胤礽对嫤瑜产生出望之却步的踌躇。
现在手里握着嫤瑜的评述,再加上太后最后那番话的点拨,胤礽十分期待太后的安排。他要偷偷见上嫤瑜一面,他希望她能给他一颗定心丸,好让他坚定不移地做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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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气冲冲离开宁寿花园回到乾清宫后,心里一直堵着不畅快。
筹谋许久,按部就班,原以为已是水到渠成,一切皆在控制之中。可当胤礽毅然拿起乌喇那拉氏的评述,那一刻,由不得皇帝不承认,索额图,他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
上三旗,说是皇帝的亲兵卫队,可皇帝想真真正正捏在手里,从来就不是那么容易。
皇帝亲政后最先握在手里的就是正黄旗,因为娶了索尼的孙女赫舍里氏为皇后,渗透正黄旗上上下下的赫舍里氏由此脚踏实地站到了皇帝身后,全力效忠。
正是因为有了正黄旗的鼎力支持,以鳌拜为首的镶黄旗势力才可能摧枯拉朽般短期内就被连根拔除,腾出那么多空位方便皇帝塞进母家的佟氏一族。否则,就凭皇帝带着那些个年轻侍卫与鳌拜比试布库,就能生擒满洲第一巴图鲁?进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诛杀鳌拜的诸多弟侄、亲信、党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