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殿中,转向东侧花梨木透雕喜鹊登梅落地罩,进东次间。宜妃一身松花绿缎绣杏梅纹长袍,正坐在临窗的炕上,一手随意地抚向云鬓上斜插的金崐点翠梅花簪,若有所思。
胤禌没有让人提前通报,是以儿子来了个突袭时,宜妃竟是站起。明明早已装束端庄,可还是有些手脚无措,生怕自己的形象不够好。
给母妃行礼后,胤禌看到母妃眼窝下脂粉也没掩盖去的郁青之色,不由上前扶母妃坐下,愧疚地说道:“都是儿子不孝,让母妃担忧了。”
宜妃强忍住就要往上涌出的泪光,抓紧儿子的手,恨不得一辈子抓在手里不松开,“儿子,你真要走吗?”
胤禌坐在宜妃身旁,顺从地任宜妃摸他的脸,拍他的肩,捏他的胳膊,“母妃,二哥对我有再造之恩,我不能错过这次机会。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您保重身体,来日方长,您一定能看到儿子出息的样子。”
一听胤禌对太子的称呼都改成了“二哥”,宜妃百感交集。她这三个儿子,老五与她刻意保持距离,老九又总是一副长不大的吊儿郎当,而十一,居然就这样被废除宗籍,贬为庶人,逐出皇宫。
刚听到太子只是略微修改议政王大臣会议的议罪,把圈禁宗人府改成逐出皇宫,宜妃很不理解,甚至埋怨太子别有用心。可当见过胤禌,看到儿子眼中闪耀的勃勃生机,宜妃明白了,儿子不是鸟笼中的金丝雀,他想要成为振翅翱翔的雄鹰。
如今这种境况,皇宫恰恰就是折断胤禌双翅的黑手,而唯有太子敢打开鸟笼的禁门,放走胤禌。
“母妃,儿子会给您写信,给您带礼物,您千万不要再为我掉眼泪,伤了双眼。”
经历了这些事,青稚的少年郎懂事了很多,开始体谅母亲的爱子之情,看问题的视角也更加敏锐。
“五哥笃实,又有皇祖母护着,五嫂有王伯父那边提点,倒是不用担心。我就是有点放心不下九哥,行侠仗义的江湖气节,容易被他人利用,且在汗阿玛眼里不过是昏暓的表现,母妃往后多提醒九哥。”
宜妃惊讶,“是太子教你的?”
胤禌摇摇头,神情冷静,“儿子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只是不说,不代表我傻乎乎混沌不清。”
“诶,母妃听你的,谁让我的幺儿长大了呢。”宜妃拉紧胤禌的手,满含热泪,心服肯肯,“往后,母妃与东宫也会好好相处的。”
叩别宜妃,胤禌大步流星奔向毓庆宫。出了景运门,胤禌就瞧见二哥站在前星门前的马车旁,掀开车帘朝里叮咛着什么,随扈的侍卫们站立各自位置。
胤禌步一袭天青色云龙纹暗花夹缎长袍,腰间悬挂金银色荷包以及一把包金嵌宝石鞘刀,足下一双黑青缎粉底皂靴,笔挺如剑的身姿,飒爽英发。
去到二哥跟前,胤禌难耐激动,郑重其事给二哥行礼。
胤礽拉起胤禌,拍拍他的肩头,清俊的面孔扬起笑意,“十一弟,后悔还来得及。到外头,饥一顿饱一顿,宫里好歹不少你吃穿。”
“二哥,咱说好的,我不后悔。”生怕胤礽反悔,胤禌极力保证。
胤礽解下腰间的鞘刀,挂到胤禌腰上,“照顾好自己,保持联系。”
出了宫,胤禌身边就只是一名胤礽安排的侍卫,往后的生活完全要靠自己打理。说真的,就连胤礽自己都没过过这样的日子,他期待过,可惜,也只是期待。所以为胤禌安排这些,多少也承载了胤礽自己希冀的梦想。
“阿玛,我躲好了,十一叔来了吗?”
马车里稚嫩的催促声传来,原本情绪还有些起伏的胤禌顿时放松笑起来,胤礽小声解释道:“方才回了趟撷芳殿,你二嫂给你又添了些点心,结果被小尾巴缠上,非要跟过来。”
胤禌点点头,故意大声喊着,“弘昰可要躲好了,十一叔来咯。”
跨进马车,胤禌一眼就见到弘昰上半身趴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捂住双眼,圆鼓鼓的小屁股翘得老高。忍耐住想要拍他一屁股的冲动,胤禌坐在对向的椅子上,笑呵呵配合着,“哎呀,弘昰跑哪儿去了,怎么连个影儿都没有?”
“嗷呜,”弘昰张开双手,一声小老虎的嚎叫,冲向胤禌,“我在这儿呢,十一叔。”
弘昰这个年纪的躲猫猫,就是想当然地捂住自己的眼睛,看不到别人,就是躲稳当了。被十一叔抱在怀里,听十一叔感叹自己真笨,居然都没找到他,弘昰一脸同情地表示认同。他可是躲猫猫的高手,撷芳殿里谁也找不到他,每次都要他自己跳出来,大家才看到他。
胤礽坐进来,不屑弘昰的得意样。胤禌则响亮地亲了一口弘昰的小脸蛋,看向胤礽,“替我谢谢二嫂,难得二嫂记得我这个不折不扣的吃货。”
胤礽答应下,顺便说道:“我在京里给你留意着,等你回来,就娶个福晋,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女人照顾,有个家,才是完整的。说说看,想要个什么样的媳妇儿?”
胤禌的鼻尖压向弘昰的鼻尖,逗得弘昰咯咯笑个不停,“找个像二嫂这样贤惠能干的媳妇,再生个弘昰这样聪明伶俐的儿子,我就知足了。”
明明是夸赞自己的媳妇、儿子,可胤礽却一脸酸样,笑得很不自然。
“谁是二嫂?”
弘昰清脆地问起,把胤礽脸色看在眼里的胤禌,得意地解释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