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连拂窗而过的风都是暖的,透过窗前一层莹白的香云纱,伴着一袭桂花香轻轻荡来,挂在窗棂上的串串紫色风铃摇曳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如泣如诉,述说着无人知晓的心事。
阳光如碎金般洒了满地,映在青瑶低垂的侧脸上,白皙的皮肤如同镀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嫣红的樱唇微微地抿着,偷偷抬眸的时候,一双眼眸清若秋水,里面隐隐含着他从未见过的羞涩和不安,引出无限旖旎。
慕容宇只觉得,这一刻,自己的心仿佛被暖暖的温水包裹,心中涌起无限美好的情思,在心底汇成千言万语,可是,平日里的巧舌如簧在此刻却显得那么苍白贫瘠,任何的文字和语言都无法表达他心中翻滚的情愫,徒留下一片无声的静默。
过了不知多久,他起身走到她的面前,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整个身体笼罩在阴影中,青瑶的头不由得垂得更低,流苏钗上的红玉坠子一下一下摇晃着,扫过她发烫的脸颊。
他在她面前俯下身,伸手扯住攥在她手中已经揉搓变形的绢帕一角,轻轻往外拉扯,绢帕划过她莹白如玉的手指,越来越多的显现出来,上面用锦线绣出的梧桐花清晰娇嫩,放肆地展现着她们美好傲人的风姿。
眼看着绢帕就要脱离她手,青瑶抿了抿唇,在最后一刻扯住了,不让他将它夺去,慕容宇见状,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他离她极近,喷出的呼吸仿佛吹拂的风,轻轻贴着她的脸颊刮过。
然而,不知为何,这样的情景仿佛瞬间平复了她躁动不安的心,让她的心思慢慢变得平静舒缓起来。
他们彼此拉扯着绢帕的一端,谁也不愿意放手,她只听见他的声音在头顶沉沉响起:“我左眼已盲,身负残疾,你若和我一起,怕是要受世人嘲笑讥讽。”
听到他的话,青瑶心中一恸,心头骤然涌上一股酸楚和委屈,酸楚的是不知他之前受过多少苦,而她没有和他共度,委屈的是难道他认为她是在乎这些个外物的人?
这样一想,青瑶的心彻底定了下来,她抬起头,直视他的双眼,轻声回道:“我性子骄傲,倔强固执,脾气不好,学不来其他女子的温柔贤淑,善良体贴,父母皆娇宠无度,护短得厉害,你若和我一起,怕是要被我欺负。”
慕容宇微微一愣,突然抿唇一笑,眼中划过无限的温柔宠溺,又道:“我空有爵位,毫无实权,是最不得志的亲王,怕是一辈子都无法让你体会至高无上的富贵和尊崇,你若和我一起,可能比之你现在的身份都不如。”
青瑶闻言微微一笑,回道:“我自幼娇养,不识大体,心胸狭窄,不知宽容大度为何物,谁惹了我,我就算捅破天也要报复回去,你若和我一起,怕是要整日为我提心吊胆,恐受牵连。”
慕容宇的眼神温柔得仿佛能浸出水来,低语道:“我声名狼藉,人人皆说我肆意狂放,不拘礼法,fēng_liú多情,你若和我一起,不知多少人要在背后笑话你有眼无珠。”
青瑶眼波流转,似嗔似怨地瞪了他一眼,那种带着钩刺的目光让慕容宇一时间心跳加速,暗暗使力才勉强控制住想要亲吻她眼睛的冲动,只见她勾唇一笑,道:“若是让我发现传言属实,必不饶你!以后我会成为人人皆知的悍妇、妒妇,你若和我一起,到时候被人同情笑话的就该换成是你了。”
慕容宇愉悦地笑了,他天资聪颖,母妃高贵,年少时不知收敛锋芒,所以被人暗害背叛,险些殒命,虽侥幸存活,却落下了残疾,职权被夺,军权旁落,再不复父皇爱重,一度万念俱灰,好不容易缓过来,为求自保,不惜压抑本性,以自污的方式来麻痹他人,方得一席喘息之地。
然而,如今看来,过去的那些苦难和辛苦都不再重要,只要有她在,那又算的了什么?若是那些是上天为了让他与她相遇而必须要经受的苦难,那么哪怕再苦一万倍,他也甘之如饴。
他靠过来,伸手拢在她肩头,滚烫的手掌仿佛要灼伤她的肩膀,青瑶这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按照这个世界的礼法来说,她刚才的一番话实在是惊世骇俗、不知廉耻,不知道会不会把千川吓到。
却只见他俯下身,靠得那样近,呼吸暖暖地拂过她的耳际,带来一阵酥麻的悸动,压低的声线带着无以伦比的性感磁性,传进她的耳膜,打进她的心里——
“渣男配悍妇,正好。”
青瑶心下一甜,双眼因满怀柔情如浸满了湖水,莹莹闪动,波光潋滟,她侧目朝他甜甜一笑,犹如满室生春,世间的所有都仿佛被她比得黯然失色。
慕容宇呼吸一窒,只觉得满心的澎湃就要满溢出来,他无比虔诚地吻上她睫毛轻颤的眼睛,郑重地低吟道:“梧桐相待老,愿同尘与灰。”
雄梧雌桐枝叶交错,相守终老,世间尘与灰,犹至死不渝,永远不分离。
青瑶闻言眼眶发热,鼻头一酸,也随之低声吟道:“沧海桑田,永不相负。”
慕容宇心中感念莫名,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紧紧地,仿佛少一分力量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窗外暖风习习,桂花清香依旧,风铃叮咚如昔。
他的头深深埋进她的肩窝里,只觉得这一刻,灵魂完满,岁月静好。
衣袖被风撩起,庭院里的枝桠树叶,轻微地震颤着,发出窸窣的声音。
人生路上,崎岖坎坷,在所难免,可是只要想到她在,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