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弦掩映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真正懂琴的人,能在悠扬婉转、跌宕起伏的琴音中听出弹琴之人的喜怒哀乐。
有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琴声,更像是一只无形却有魔力的手,轻轻抚摸着听琴人的内心,然后抓着、挠着、勾着、引着,轻如鸿毛,若有若无、时隐时现,却能让人欲罢不能,恨不得与对方感同身受,她哭同哭、她笑同笑,她哀愁,自己也蹙了眉头,她愤然,自己也怒火攻上心头!
现在的沐轩龙显然就是这样的感觉!
一个华丽的转音之后,琴声变了味道。没有欢喜,没有悲情,没有哀愁,没有怒火,也没有平和,类似于身处一个无边无际、目关所及之处也无任何东西的空间之中,空旷得让人情不自禁的害怕!
能够听懂这琴声的人,也像是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美好的回忆一般,竟也开始怀疑自己这辈子都再不会开心快乐了!
空旷,绝望,却并不哀伤……这便是夏雪儿的的真实心境了吗?
过去了约一炷香的时间,琴音戛然而止,沐轩龙缓缓回过神来,只觉得这风吹在脸上有些微凉,抬手一模,竟是两行清泪!
心中大惊,忙抹了去,深呼吸一番,这才抬脚朝碧水亭行去。
夏雪儿律动的手指突然间停了下来,却是没有起身,仍旧跪坐在古琴之后,人也像是沉醉在回忆中似得,眼神没有任何的聚焦点,以往冰冷的像是一潭死水,现如今却是蒙上了一层浓烈的忧伤。
那一双黑如翟石的双眸,此刻就像这碧水亭外挂了一层纱幔一般,让人看不真切内里,却又若隐若现,让人禁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沐轩龙就站在亭子入口处,静静地,悄无声息的看着面前那神魂出窍的女子,看着她那扇引人探索的心灵的窗口。
他连呼吸都放的很轻很轻,生怕打扰了她似得!
他与夏雪儿虽已经成亲,可他却从来没有这般近距离的观察过她,这里所说的距离不是身体与身体之间的距离,而是心与心之间的距离。
从前与她在一起时,她总像是一只刺猬,时刻竖着身上的尖刺,用她那敏锐的感官来观察着周围人的一举一动,但凡有一丁点的不对劲便蜷缩了身子,不愿去接触别人,自然也不会允许旁人接近自己,否则便是扎得你遍体鳞伤!
像今日这样脱了浑身的尖刺、不带坚硬的盔甲与一丁点警觉的夏雪儿,他认识她两年,却只见过两次,还都在这个月里!
过了约半炷香的时间,夏雪儿这才缓缓回过了神,只觉得一道柔和却又带了探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这才定睛看去,没见对方的脸,却见了那华丽的翟黑色长袍以及那块从腰间垂下的晶莹剔透的勾月佩。
闭了眼睛,深呼吸一口,理了理自己那无比杂乱的思绪,这才撑了琴架起身。跪得久了,腿脚竟有些不听使唤了,尽管如此,她却是硬是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往外跨出一步,紧接着曲膝朝如雕塑一般负手挺立在碧水亭外的沐轩龙行了一礼。
“王爷。”
声音很轻,却并不柔和,不带丝毫的感情。
沐轩龙又打量了她一会儿,这才收回了目光,动了动身子,朝亭中的石凳走去,选了个顺眼的位置坐下,这才开口说道:“起身过来坐!”
夏雪儿始终低垂着眉眼,起了身朝沐轩龙走去,提起石桌上的茶壶烫了杯子,紧接着给他奉了杯茶。
“茶有些凉了,王爷将就着些吧。”
说罢放了茶杯,却并没有按照沐轩龙所期望的那样坐在了他身边的石凳上,而是在离得稍远些的美人靠上落座。
原本侯在亭子外头的丫鬟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就连一直随侍在她身边的翠竹和香兰也都不知何时退下了,不用想也能知道这必然是沐轩龙故意为之的,目的是何,她不想去猜,也不愿去猜。
沐轩龙见她如此,不禁皱了皱眉头,顺手拿起七彩琉璃杯小小泯了一口。嗯,正如她所说,这茶水的确是凉了三四分了。
若换成平日里,这样的茶他必然是不再入口的,可今日因是她亲手奉上的茶,因此倒也不觉得凉茶淡了香味,仰头一饮而尽。
放了杯子,这才继续抬了眼朝对面漆红美人靠上的夏雪儿看去。此时的她与方才的她全然不同是,又披上了厚厚的盔甲,张开了全身的尖刺,恢复成了那个刀枪不入,坚不可摧的夏雪儿。
明明两人之间不过十步远,也算得上是近在咫尺,却总觉得像是远隔天涯海角一般;明明脚下是贴了青石板的平坦光滑的地面,却宛若裂开了一条深不可测的悬崖沟壑一般……她是他的妻子,却不曾对他敞开心扉,甚至还满是戒备与防范!
岂不可悲?!
两人都沉默无语,谁也不曾了解和懂得对方此时心中所想,一个是不想看懂,另一个则是完全看不懂!
亭外一阵夏风吹过,青莲池中叶与叶、叶与花上相撞,发出响脆的哗哗声,宛若奏乐一般,淡粉色的纱幔也上下左右的随风翩飞,亭中两人却是稳如泰山,不曾挪动一下身子,甚至连面部表情都未曾改变一下。
亭中空气逐渐冷凝,两人也是越来越静默,此时哪怕是一丁点的声音都会显得格外的刺耳!
沐轩龙动了动嘴唇,本想说些缓和气氛的话,却不想话一出口就变了意味。
“你也不用这样子摆脸色,我说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