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为自家小姐撑了油纸伞,一行人带了丫鬟嬷嬷尾随于夏雪儿身后,浩浩荡荡的朝青莲池走去。老夫人屋里立于窗后许久的霜儿听闻那一行人的脚步声渐远之后,这才伸出手去“嘭”的一声推开了糊纸的窗户,如剑一般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夏雪儿曼妙的身姿,恨恨的咬紧了牙关,有的人,此生只能是自己的!
时光一点点流逝,原本青莲池离宜居阁也不算太远,只消穿过花园再绕过假山与竹林便是,可今日夏雪儿却偏偏走了另一条石子小路,沿路的景致倒也算美不胜收,可一路上却没有一棵枝繁叶茂的能遮阴乘凉的大树。眼见着日头越来越毒,本就在宜居阁中晒了许久的姨娘们,此时纷纷觉得身体都有些吃不消了,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她们怎能和常年习武的夏雪相比?此时心里不禁打起了退堂鼓,却又不好开口说出来,就像方才不愿做第一个表露心声的人一样,现在谁也不想做那第一个离开的人,特别是在见识了眼前这位嫡亲小姐的魅力和风范之后。她们都是有子女的人,谁也不想失了这白白送上门来的讨好机会,毕竟夏雪儿是将来能做皇妃的人,若是六皇子争气,中宫的皇后便是她的囊中之物,与其交好的人也可沾光享福!
于是,尽管已濒临虚脱,可一个个也都耐着性子,努力的陪着笑脸说话。
“你个小兔崽子,小小年纪不学好,竟敢偷东西了!”
突然间,不远处的拐角那头传来了一阵严厉的喝骂声,众人听后皆是一惊,不由得抬头寻声望去。
四周虽有百花盛开,却并非身处花园之中,没有遮挡视线的高大的植物,只稍一抬头便能看见百步之外,一个老嬷嬷正一手叉腰,一手去掐那站在跟前的小孩,离得远,夏雪儿并未看出那男孩的脸来,却是见他不闪不躲,硬生生的受了那老嬷嬷的几顿狠掐,头依旧傲气的昂着,似乎正瞪着那老嬷嬷看。
“偷了东西还敢跑,你现在怎么不跑了?我让你跑,我让你跑,你个小兔崽子!”
老嬷嬷手脚并用着虐待男孩,男孩却依旧是一声不吭,即便是被迫后退,也依旧是昂着脑袋的!
好一个傲气的孩子!
本以为是府中的家生子,夏府之中下人过百,家生子也不少,这七八岁模样的孩童夏雪儿记得自己也见过几个,只是家生子虽有调皮的,却大多唯唯诺诺,现在看那孩子满身的傲气倒有些不太像了!
夏雪儿心中怀有疑问,于是抬步朝那案发现场走去,身后的一行人也都赶忙跟上。那老嬷嬷显然是教训孩子上瘾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然引起了嫡亲小姐的注意,只口中不停的骂骂咧咧,手也一下不停,在男孩的手臂上更狠的掐了几下。
夏雪儿走在前边,身边跟着翠竹和冬梅,冬梅眼尖,一下子便认出了被训斥的男孩,附在夏雪儿耳畔小声的说了几句,夏雪儿瞳孔一缩,果真和自己心中猜想的一般!朝翠竹使了个眼色,翠竹心领神会,三两步上前去一把钳制住了老嬷嬷的手,那老嬷嬷正尽兴呢,突然间被人打断了,还不等转过头去就骂开了:
“又是哪个小兔崽子,敢坏了老娘的……”待她转过身来,话还没说完呢就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老奴一时糊涂,眼瞎冒犯了三小姐,污了您的耳朵,老奴再也不敢了,还请三小姐饶过老奴这一回吧!”
夏雪儿并未看跪地告饶的老嬷嬷,而是将目光落在了被她训斥的男孩身上。几月不见,他已经完全脱去了孩子的稚气,个子蹿高了,人却是瘦了不少,身上穿一件暗黑色的旧长袍,却并不合身,手腕和脚腕处都露出一大截儿来。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扬着,五官立体,脸色有些蜡黄,没有一丝丝表情,也不喊痛,眼底如寒冰一般冷冷的,仿佛没有一丝希望,又仿佛感受不到周围的一切。想起上一次见他时,他还仰着脑袋求自己不要怨恨他的母亲,这时却是孤身一人。
在这个审时度势、见风使舵的深墙大院里,他背着白伊宁之子的名号,定然是受了不少委屈的,连一个下人都敢对他动手,可想而知他的生活是有多凄凉,也不怪他小小年纪眼里就会有那样的寒冰了!
心里不禁泛起了愧疚,上一辈人的恩怨终究还是祸害了这一辈人!
身后的姨娘们认出眼前站着的人之后,都唏嘘不已,有的人甚至还发出了嘲笑,“贱人生的孩子果真就是不正经,居然还会偷东西!”
夏雪儿听后眉头微蹙,转头瞪了那人一眼,那人忙闭了嘴低头站在一旁。
“他犯了何事?”
面无表情的开口,声音里的冰冷不仅让跪在地上的嬷嬷抖了三抖,就连身后的那一大帮姨娘小姐们也都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特别是方才落井下石的几人,更是霎时间出了一身冷汗,待回味过来之后又觉得莫名其妙,自己居然被一个语气吓成了这样,实在丢脸得很!
“他……里的古……古籍,被奴婢抓了个正着!”嬷嬷边说着,边颤颤巍巍的将一本边角泛黄的书籍双手捧过头顶,夏雪儿只低头扫了一眼那书籍的名称,《雁鸣纪》,只不过是本游记罢了,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书籍。
没有伸手接过,而是开口问到:“你知道他是谁吗?”
那老嬷嬷今日与人赌钱输得厉害,正郁闷之时撞见了倒霉鬼夏天林,于是便借此臭骂一通以发泄自己心中的苦闷,没想到扰了三小姐的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