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利斯联盟的初春比诺德王国的初春要温暖多了。透过窗子能看见道路两侧绿意盎然的树枝,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时,让人感受到的不是阵阵寒意,而是舒适的温暖。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塞勒涅就惊叹于这里的街道之繁华,而且据赫卡特的说法,这里的繁华程度不光远超覆霜城,还远超纳格兰的约达城,传闻中的能和威尔顿相提并论,应该也没有夸大。
顾一诺所居住的街道上,多是高级商店和别墅,住的不是富商就是议员,这条街上的房子代表了塔利斯联盟的最高居住水准,就像塞勒涅在覆霜城的皇宫代表着诺德王国的最高居住水准一样,但是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大到了塞勒涅不好意思在这位异国人面前发出任何的感慨,而且很担心顾一诺会提起这个话题。
每到这种时候,塞勒涅就会愈发清醒的认识到,诺德王国能被和其他三个国家相提并论,几乎全是仰赖于托因比几百年前那横扫半个大陆的气势,吓退了纳格兰,也吓退了其他对这片土地虎视眈眈的人,之后呢?之后的诺德王国在其他国家都迅速发展的时候没能跟上,当以战争决定地位的混乱时代过去,当北地人的天赋再也弥补不了手中武器和身上盔甲的落后,诺德王国除了外强中干,也就没剩下什么了。
交到塞勒涅手中的,就是这样一个烂摊子。
托因比再怎么伟大,也是个凡人,他不可避免地被凡人的目光所局限,没有想到几百年后,“神”所带来的力量和震撼,已经不如当年那般,能用一个国家几百年的稳定发展去换取了。
每一任君王都会在最辉煌的时候死去,对于一个君王个人来说,那是他最灿烂人生的开端,是他要大展宏图的辉煌时刻,而对于诺德来说呢?对于诺德王国来说,这意味着从托因比起,每一任诺德国王接到手中的,都是一个没有处理完全的烂摊子。
塞勒涅还记得自己刚刚即位的时候办成的两件大事:和菲克共和国的贸易合作、平定境内半兽族对民众的骚扰。
这两件事应该会成为后人大书特书的功绩,但这其实都是她在为父亲完成未完成的事情。一方面和菲克共和国的合作才谈了一半,对方恨不得要狠狠敲一笔这个不清楚状况的小丫头,而塞勒涅根本不知道父亲原先的谈判策略是什么,不得不十分保守地进行商谈,事后回想,如果让塞勒涅自己从头开始去交涉,能给诺德王国带来的好处可能要比现在多上一倍。
如果说和菲克共和国的谈判至少可以暂缓,那么与半兽族的交战则是片刻都不容等待的,先前已经开始了对半兽族的清剿,这还未开化的野蛮民族也看准了罗伊去世的时机,拼命想要趁此机会反扑,塞勒涅也是在这个时候积累了不少的实战经验,不然她也就是停留在空谈理论的阶段罢了。
塞勒涅得承认,办完这两件事,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绝处逢生的人,在经历了考验之后脱胎换骨,而诺德王国却已经经历了四十多次这样的烂摊子与收拾烂摊子造成的脱节。
一个即会成为神明的王室后代,和诺德王国这几百年来和平发展的宝贵时间,在托因比那个时代,还是前者更具有吸引力,短短的几百年后,情况全倒转了过来。
塞勒涅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把玩着靠垫上的流苏胡思乱想,而顾一诺已经端着盘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把两个盘子分别放在了桌子的两侧,让她在自己对面坐下。
顾一诺是个毫不掩饰自己野心的人。很巧的是,因为生在王室,塞勒涅对于权力的看法和她基本一致。
顾一诺觉得,权力不是天空之上过于遥远高不可攀的云霞,而是高山之巅的宝石,只要继续攀登下去,总有一天能将它握在手中。而对于塞勒涅来说,这宝石从她出生起就是她囊中之物,她只是暂时丢失了,而寻回自己的失物,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以塔利斯的议会而言,和其他几个帝制国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甚至还比不上。”顾一诺给塞勒涅斟了一杯红酒,“威尔顿有一个教皇,纳格兰有一个皇帝,诺德有你这个国王,而塔利斯呢?塔利斯无非是有好多个□□者,为了保有眼前的这点权力而允许对方与自己共存。而我,就想成为这些□□者中,比较有话语权的——”
塞勒涅忽然从桌前站了起来,有些抱歉地打断了顾一诺:“我去把偷听的人给揪过来。”
偷听?!顾一诺惊讶地回过头,看见塞勒涅走到自己身后的那扇窗前,推开紧闭的窗户,抓住了扒在窗台上的一双手,把原本攀在窗沿上的人都扯进了屋子。
“好了,别闹了。”塞勒涅拍拍赫卡特衣服上的灰尘,“我吃完饭谈完事情就回去,你就不能在旅馆好好等着?”
“不能。”赫卡特严肃地摇了摇头,“我得过来看看你在干什么。”
“这是我妹妹,赫卡特。”塞勒涅向顾一诺介绍,“别担心,她只是好奇才会跟着我过来的。”
“你们两个可不像是姐妹。”
顾一诺的视线在她们两个人之间来回移动着,塞勒涅有些惊讶地指了指赫卡特和自己:“我们长得还不够像吗?”
“长得像又不能说明什么,我还长得像蓬莱人呢,你觉得我相处起来像是典型的蓬莱人吗?你们两个看上去根本不像一个环境里长大的人,而且区别很大。”顾一诺俯下身,在柜子深处寻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