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珊挂断电话之后,亲自站起身来将房间里的窗帘拉开了。
一时间,室内光线大作。
孙子期看见了窗外一片一望无际的蓝色。
无疑,这是一间靠近海边的房子。远远地,可以看见一条绵延斜上的白色山路,估摸山路的走势跟眼前看不见沙滩的角度,她们极有可能是在山上。
孙子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关珊站在窗边,逆着光,依稀只得一道灰黑的剪影,但孙子期知道,她在看着她。
孙子期还坐在垫子上,这会儿定了定声,要求道:“她受伤了,把手铐解开,我们跑不了。”
闻言,关珊拧头睨了一眼小粒,淡淡地吩咐了一声:“解开吧,对个小姑娘,下这么重手做什么。”
军绿色t恤的男人点点头,依言上前解开了小粒的手脚铐。
小粒憋着长长的一口气,手脚还有些发软,孙子期扶住了她。
正在这时,门外快步走进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附在关珊耳边低声汇报了一句情况。
关珊神情莫测地颔了颔首,侧眼瞄了一眼窗外,道:“客人到了,准备上茶吧。”
***
一个四四方方的宽敞房间里,居中位置摆着一张四四方方的实木桌子。四张椅子,关珊坐了朝向门口的那一张,孙子期坐在她对面,背着门。
桌上放着一个青花瓷茶壶,以及四个盖着盖子的茶碗。
关珊优雅地地端起茶碗,慢慢拨开茶沫,饮了一口。
孙子期紧绷着,挺直腰板,一动没动。
就这么沉默地等待了几分钟,直到身后的双开木门被再度吱吱呀呀地推开。
关珊这才将茶碗轻轻地搁到桌上,对出现在门口的人扬起了一个轻蔑的微笑:“来了?”
蔺晖叼着烟,看都不看她一眼,一路闲散地走了过来。
孙子期仰着头看他。
“哥……”她喊他。
“没事,别怕。”
他用食中两指将烟夹出来,一边随意揉了揉她的发,一边拉开其中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关珊毫不在意地睨了他一眼,又将视线重新转向门口。
“打算一直站在那儿吃风?”蔺晖头也不抬,掀开茶碗的盖子放在手边,熟练地将烟灰弹进去。
听到这句话,孙子期心下一动,随后缓缓地回过头去。
十几步之隔。
余城阴沉着眼神,一手插袋,定定地站在门口。
孙子期欲言又止,下意识捏着拳头站了起身。坐在她右边的蔺晖表情不变,拉了拉她的手臂,又将她按回椅子上。
余城抿着那张薄薄的嘴唇,迎着她的目光,落了座。
***
一张四四方方的实木桌子,面对面坐着四个人。
关珊嚼着一丝微妙的笑,自顾自吹散茶碗里的热气,小口小口地品鉴。
蔺晖气定神闲地靠在椅背上,一手支着下巴,一手往盖子上弹烟灰。
孙子期脊背笔挺,安静地看着在座的几个人。
余城在桌子底下紧紧地握住她的左手,面上一点表情都不露,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意味不明地垂着。
最终,还是蔺晖打破了这股怪异的沉默。
“这么紧张干嘛?”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包廉价烟,贴着桌面朝对面的余城滑了过去,“抽一根?”
余城顿了顿,单手接住烟盒,随后翻开盖子,抖出一根烟衔在唇间,但却没碰那个被塞在烟盒塑料层的一次性打火机。
他就这么干巴巴地叼着烟,沉声道:“戒了。”
蔺晖笑了一声,将手指间的烟灰抖进了茶水里。
关珊看着他俩一来一往的动作,将身子往后靠了靠,开口道:“你们现在,兄弟感情这么好了?”
余城没吭声。
蔺晖还是笑,深深地吸了口烟,拧过头往自己背后吐圈儿。
“一个老神经病生出两个小神经病。”关珊也不以为然,只哼了一声,接着道:“从哪里开始?从你,还是从你?”
她用眼神分别指了指左右两人。
余城冷冷地抬了眼,孙子期心跳得很快,在桌下扯了他一把。
“我吧,怎么说也年长一岁。”蔺晖将烟屁股直接扔进茶碗里,抹了一把脸,道:“你想说什么?”
关珊盯着他一身脏兮兮的地摊货,直切主题:“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了?”
“我怎么了?”蔺晖顺着她嫌弃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哦,你是指我这身……没办法,在这种乡下地方修佛像,工资拿三千多就顶天了,只能凑合着买几件地摊货穿穿,前几个月在日本干同样的活儿拿得多一点,还能买优衣库。”
关珊用了几分钟才将他这句话消化了下来,随即道:“你爸他……蔺云鹏他要是知道你活成这样,得从墓地里气活了过来。”
蔺晖无声地笑了笑:“我没爸。”
关珊说:“他一直在找你,养了你二十几年,无论你是不是他亲生的,他到底还是认你这个儿子。”
“我还真不是他亲生的,”蔺晖无声地笑,“他认不认,关我什么事?”
关珊说:“他死了,手里的东西想留给你。”
蔺晖一口回绝:“谢了,我不要。”
关珊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继续慢慢道:“蔺家当初在边境趁乱起家,蔺云鹏在俄罗斯那边还是留了点东西的,我要了一些,还有一些,按他的遗言要留给你。”
蔺晖没理这句,反问她:“你堂堂一个关家的人,怎么会贪他手上那些不干不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