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人规模的厮杀,对于黄杰来说也是第一次瞧见,奇梦里的所见毕竟是梦,不如眼前这般真实。再说如今他身处在童贯的车楼上,从三丈多高的角度居高临下,所观所见又与身处战阵之中有很大不同。
只说,如今最直观的画面,就是黑甲兵如同惊涛骇浪一般,一浪又一浪的冲击着捧日军们用红色衣甲铸成的堤坝。
嘶喊声、嚎叫声、惨呼声和兵器碰击的声响混成了一片,让人的视角根本无法定焦在某一处。身在车楼上的黄杰甚至恍惚有那么一瞬间,就觉得双耳失去了听觉一般,感觉全身的血脉包括视线都跟着嘭嘭的心跳声颤动着,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不论是他首次出手杀人还是在幺龙寨第一次与人动手,或是前不久在葫芦口随孙立冲阵,都不曾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但这般奇妙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便也平静了下来,只是觉得突然间脑门一凉,伸手一抹才发现不自觉的出了一脑门的热汗。
不过,他这般抹汗的样子,却是叫童贯瞧见了,可童贯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不断的发号施令,指挥本阵调整阵型。
摸约双方焦灼了百十息的时间后,童贯一声令下。放在另一辆轺车上的军鼓便也激烈的敲响起来,随后就瞧见左右骑阵都是呼啸一声。便也出击了。
瞧着骑兵呼啸而去,童贯抚须笑道:“这王庆。倒也是个人才!只可惜,他只做过一介都头,若是放去西军打熬几年,说不定又是个骁勇之悍将。”
他这话说来,身旁的亲随和幕僚都是附和,黄杰如今心神都被战事所夺,再说他也没资格插言,便也没有说话,只是目光追着出击的骑兵。想要瞧仔细这骑兵是如何迂回包抄,这一战又将如何收官。
也在这时,他无意中往那三百步外的地陷大洞瞧看了一眼,赫然瞧见洞口处的烟尘已经散去,好几个人正聚集在洞口边上摆弄一架好似床弩的东西,指着的方向似乎正是自己等人所在,正要开口提醒时,就瞧见那床弩的身子一震,一根黑色的长枪般弩矢便腾空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虽然黄杰的目力不如花容,可在他全神贯注之下,也能瞧清床弩射来的弩矢竟是月牙形的矢头,并且正正对着车楼。当下黄杰也不急细想,两步上前先是右手一拨花容,左手再推了童贯。便侧身要躲,可那弩矢却是对着他正正来了。情急之下黄杰忙用右手就是一托,居然在千钧一发之际。还真叫他托着了弩矢的杆儿,跟着弩矢就微微偏了角度,咔嚓一声将车楼上插着的一杆捧日军陈姓将主的本阵旌旗拦腰给劈断了。
一时间,车楼上的众人都是愕然,花容只是被推得侧身趔趄,倒也还能站稳,童贯却是被黄杰推得一跤坐倒,自然满面惊愕,不过众人在看到被劈断的旌旗后,也都迅速醒悟了过来,全都瞪眼来瞧黄杰。
黄杰也是惊魂未定,脑中还在思索方才自己去推花容也该,可为何还要去推童贯?
也在这时,就听孙立扑上来喝道:“大郎,你还好么?”
黄杰看看孙立,发现他直盯着自己的右臂肩头,便也自己低头看了,却发现冬衣的肩膀处布料炸裂,裸露出了里面塞着的淡黄色木棉,这才感觉自己的右臂居然酸酸麻麻全无了力气。
当即孙立忙来扶了黄杰,三两下就撕开了衣袖一看,这才吐出一口大气道:“还好,仅是脱臼而已!”
原来方才黄杰危急之中托了弩矢一下,竟被弩矢身上蕴含的巨大力量传导到了肩头震脱了臼儿,他当时也愣了,全然没感觉到疼痛。
孙立当即也不迟疑,便拿了关节使了手法与他复合,又仔细摸了手臂骨骼,确定没有骨折后这才使劲暗中掐了黄杰肋下的嫩肉。黄杰与孙立相处也算日久,自然猜到了孙立的用心,便也大声哀嚎了起来,更唱作俱佳的逼出了眼泪,更加上因为情绪突然激动冒出的一脑门子热汗,自然也瞧得大伙儿动容。
孙立便也适时劝慰道:“大郎莫急,无有甚事,只是脱臼而已。”
黄杰便也演道:“教头莫要诓骗,俺这手还写得字么?”
那边童贯也早让人扶起,见状竟也过来蹲下身子与黄杰查看了手臂,一番捏拿后,竟也哈哈大笑道:“当真只是脱臼,好个小郎,竟然救了老夫一命,可知此乃奇功也?哈哈哈!谭监军,你却说说,此子算不算是老夫的福星啊?”
之前一直与童贯搭话,却没介绍身份的一名身穿军官制甲的中年人这才出声道:“如何不算,媪相得此福星,阵前化险为夷,当真是万幸!”
童贯便也起身喝道:“来人,快扶了小郎下去歇息医治!传令:速速分出一队人来,快去毁了那床弩。”
当即也不等侍卫们上前搭手,孙立忙背了黄杰下了车楼,倒是刘锜和花容没得吩咐,不能随他下楼。
下到地上后,便有人来引了他们上了一辆轺车,车上坐着两个军医郎中,忙与黄杰绑扎,还要为他针灸止痛。黄杰心中惦记着战事,绑扎好后便不要针灸匆忙下车,还想回到车楼上去观战,倒叫孙立拉住,小声道:“大郎,方才你也是太过鲁莽,居然还帮老贼挡箭?此时还去做甚?”
黄杰翻翻白眼,也是小声回道:“俺也不知道为何要帮他挡箭,如今挡也挡了,不回去混了熟脸儿,如何讨些好处回来弥补俺这伤势?”
孙立听得又好气又好笑,便也只能由着黄杰,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