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明知道命案发生后的几个小时内,是抓捕疑凶的黄金时期,程功依然无法说服自己离开文沫身边。她什么都不知道,根本没有意识到刚刚危险近在咫尺,只有他能守着她陪着她,不让她再受到别人的伤害,反正这里还有那么多优秀的同行,正在紧锣密鼓地部署着搜查和抓捕行动,少他一个不少,就让他自私一次吧。
哪怕明知道齐冉就是凶手的消息瞒不了多久,程功也不希望文沫是从他嘴里得知。仿佛悬在头上的一柄利剑,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程功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等着利剑落下来的那一瞬间,带着摧枯拉朽的破坏力。
他突然特别恐惧,因为可能会看到文沫的眼泪。程功认识文沫的时间不算长,可是他从李响岳那里听到了很多关于文沫的丰功伟绩。
最凶险的一次,她参与卧底任务身份暴露,毒贩将枪交给另一名卧底人员,命令他杀了她,想要验证他们两人到底是不是都是警察派来的卧底,文沫现在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当然没有死在边境线的那座城市里,但是那一次,她却是实实在在与死神擦肩而过,子弹擦过她心脏几根大血管中间的位置,只要开枪的人手稍微抖一抖,也许文沫当时就再也没有机会等待救援了。
那处伤疤,程功昨天晚上已经亲眼见过,他满心怜惜地抚上那处凹凸不平,感觉到自己的心疼得厉害。这还不是文沫身上唯一一处伤痕,粗粗一眼望过去,就能看到七八处,比他这个以前天天在丛林里跟走私贩斗智斗勇玩命的特种兵身上伤痕还多。
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身上肤如凝脂,白璧无瑕,文沫再坚强,内心也是个女人,看看她今天笑得一脸温柔就知道,她的内心也住着个需要人保护与怜惜的小女人,可是她不能,这么多年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她除了自己没有其他人能依靠,在警界这个男性的世界里闯出自己的一番名堂,她到底付出了多少。别的女人忙着勾心斗角的时候她在埋头看书,别的女人跟恋人花前月下的时候她天南海北去查案,别的女人相夫教子的时候她整理着厚厚的卷宗。
没有人是天生的工作狂,成为工作狂,总需要有历史因素,四邻不靠,感情受到伤害,除了工作没有其他的情感寄托,不变成工作狂才怪。
程功希望,以后有他的陪伴,文沫真的不需要再像现在这么拼命了,她值得别人全心全意地珍惜,为她撑起遮风挡雨的港湾。程功真心希望,自己可以成为那个人。当然,如果她想去经历外面的风风雨雨,他也一定不会阻止,他们两个人的事业是同等重要的,没有必要女人就得做出牺牲。
负责搜索的特警队一直忙到天大亮才算完事。凶手选择的狙击位置是在正对着粤菜馆的那幢三十层高的大厦楼顶,可惜,他只开了一枪就匆匆逃离现场,等特警冲上去后,早就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现场发现了凶手留下的烟蒂指纹和弹壳外,指纹鉴定靠着现在的先进装备已经可以做到在现场利用设备直接检索。齐冉作为网上追逃的凶犯,在b市警界又早就挂上了号,他的身份信息早已经被录得很全了,不过几秒钟,警方就确定了此次枪击案依然是他所为。
齐冉没有受过专业的狙击训练,准头还有待提高,这可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不然,也许程功和文沫根本不可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了。
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同行走到文沫面前,表情严肃地说了几句话后,文沫的脸苍白的尽乎透明,程功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她对齐冉,是否还有情?以她的聪明,又如何不能联想出那一枪到底是奔着谁去的,她也会担心他的对不对?她会不会因为害怕齐冉以后还会想方设法地伤害他,便又将刚刚迈出来的脚步收回来,关上给他机会的那扇门?
因为在乎,程功开始患得患失,爱情本就是世界上最没有道理可言的情感,在爱情的世界里,先爱的那个人,永远都会最受伤,他知道他输不起了,可是主动权却又完全不在他手里,他所能做的,只有尽力争取,默默陪伴,陪伴文沫渡过齐冉被抓前的****夜夜,保持她的安全,同时自己也要尽量平安,不再让自己置身于对方的枪口之下。齐冉,你到底在哪?是个男人的话,就出来一对一地单打独斗,别以为有把破枪就是天下第一了。程功快步走过去,轻轻搂着文沫,将她的头揽到自己胸口处:“想哭就哭,一切有我。”
文沫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下来。齐冉与她,终究只剩下了遗憾,再也掺杂不进其他的感情,这么多条人命,齐冉如果哪怕有一点点后悔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他都应该下不去手。可是他不仅一次又一次地杀人,还一次又一次地逼近她身边的人,她再也不能为他的行为找什么借口,他根本就是个嗜血滥杀的人!
齐冉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狗一样东蹿西藏,一跑躲着所有人回到了自己的藏身之所。那个男人果然等在这里,自己没有完成他交办的任务。齐冉的心微微下沉,不敢再想他又会用怎样凌厉的手段折磨他。只要一想到这个外表看起来很儒雅杀人却不眨眼的人随时随地能要文沫的命,他就忍不住心里发冷,他不怕死,更不想看到文沫死,因此沦为他手中的一枚棋子亦从没后悔,甘心当他手底下的一条听话的狗。可是哪怕是狗,也有反咬主人的时候,端看狗是否认定主人是一种威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