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冷冷清清的检验室,此时围满了人。浸淫破案之道多年的老刑警们不信邪的自顾自在围在弹道检测仪器前,非要亲眼看上两眼才死心。
哪怕再外行的人,也能看出仪器上摆放着的两颗子弹的枪膛线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应该说是同一把枪射出来的。
桑念远,有个老刑警喃喃地说出早已被人丢到记忆深处的名字,一时间大家脸上都有些难看。十六年了,已经有十六年没有听过这个名字。那个曾经代表着警界的辉煌,后来给了警界无限耻辱的名字;那个立功无数,后来却同流合污的名字;那个原本一身正气,后来却会变成犯罪分子的名字;那个曾经被人追捧,后来却被避之不及的名字;那个荣誉与耻辱并存的传奇。
不管l市公安局老一辈的人愿意或者不愿意承认,桑念远就在那里。他做过的事情,对也好,错也罢,十六年的时间可以淹没一切,也没有人去追究一个已死之人的责任,他早已成为历史。如果不是今天牵出这件公案,桑念远三个字,根本毫无意义。
“老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桑队当年的那把枪,不是应该在证物室里睡大觉吗?怎么会被用于凶杀案呢?”在场的这些老刑警,哪怕以前没有在桑念远手下干过,也是听过他的大名的,更是对那场空前绝后的抓捕如雷贯耳。
据传,当时公安局派出两个支队的人,去抓桑念远一个,当街拦了他的警车,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善茬,不可能束手就擒,。谁都知道抓捕他会费一番周折,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他能胆大包天的当街开枪,射杀自己的同行,抗拒抓捕。仗着多把武器且战且退,逃窜出去七百多米,混入当时地形复杂的工厂,打定了主意要负隅顽抗到底。
据事后收拾现场的警察说。桑念远逃跑的路线上,七百余米的距离,留下的子弹孔无数,两侧的居民更有数人不幸被流弹击中,抢救无效死了两个。这笔账最终当然也要算在桑念远的头上。说来也不算冤枉他,试想想如果他是一个正直的警察,没有做错什么事,又怎么会当街抗拒抓捕在前,随身携带多种杀伤性武器在后,更在朝着昔日的同行开枪时,毫无半点怜悯之心,枪枪奔着要害去,在被击毙之前无情地收割了五个同行的性命,制造了当时震惊全国的一场枪案。
当时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参与围剿的警察都守口如瓶不愿多说,但是那两具群众和五具警察血肉模糊的尸体,以及桑念远身上大大小小十多个伤口,就可以让人猜想出现场是何等的惨烈。
就在桑念远被击毙一年之前,他还曾荣获全国十佳刑警队长的殊荣,刚刚加了警衔,并荣立了个人二等功。谁成想不过一年的时间,曾经赐予他荣誉的警界,就生生的被他扇了一个又大又响的耳光,丢尽了颜面。彼时l市仅有的几座高楼上还挂着桑念远被表彰的巨副照片。
就这样一个与当地黑社会势力勾结,充当保护伞非法牟取暴利,公权力在手,行草菅人命之事的人。居然会被树成典型,捧成一个英雄式的人物,难不成当时l市所有的人眼睛都是瞎的吗?
那位被称为老周的满头白发的老警察,淡淡地瞥了一眼刚刚问他话的人:“老李,你这是上了年纪,脑袋不清楚了吗?哪里还有什么桑队。桑念远犯了那么大的罪,死不足惜,早已经被开除警籍!”掷地有声地撂下这句话,老周甩甩衣袖扭头走了,留下剩下的人彼此之间眼神交流了几下,也全部做鸟兽散。
这些活成精的老家伙心里明镜似的,桑念远是l市公安局一个不能触碰的禁区。况且已经十多年过去了,他的事与他们这些当年刚刚入职的小警察又有什么关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散了散了。
老周从检验室出来,一路低头疾行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关好门,颓然地坐下,才终于忍不住在脸上露出了几分悲切之情。谁能想到,蜗居于公安局一角,清闲得不能再清闲,基本上处于混口饭吃等退休状态,管理着无人问津旧档案的老警察,居然是曾经叱诧风云的警界传奇桑念远的副手,亦是私交甚好的朋友。
老周是十六年前那场围剿结束后,最早被派去善后的警察之一。他曾亲眼看过桑念远死不瞑目的样子。后来负责解剖尸体的老法医私底下告诉他,桑念远死时身中八枪,血几乎已经流干了。哪怕亲眼看到他的尸体旁,还摆着两支微冲,手里紧紧捏着一把五四,他就是不肯相信,这个有勇有谋、铁骨铮铮的汉子,居然会是后来大家口中十恶不赦的犯罪分子。
他也曾抗争过,为桑念远说过话,然而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他一个人人微言轻,怎么能堵得住悠悠众口?在那铁一般的事实面前,由不得他不信,由不得他反抗。
于是桑念远之死,便如此盖棺定论,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自寻死路。那些见风使舵的人,一句被蒙蔽了,轻轻松松撇开所有的嫌疑。
是啊!他们都没有错,错的是桑念远这个人。他隐藏得太好太深,以至于欺骗了所有的人。于是该死的死了,剩下的人,照样该干嘛干嘛,唯一受到牵连的,也许只有老周自己吧。有着大好前程的他,被人故意找茬,安上个刑讯逼供的罪名。如果不是他一贯小心谨慎,那帮人拿不住他的把柄,在禁令初下的21世纪初,他估计就是身败名裂进监狱的下场。
最终他们只能想方设法将他从刑警